欲行不行各盡觴
執鞭東下,一路或疾馳或徐行,不過數日之間,連綿群山已被甩在了身後,西域蒼茫廣闊的大地在腳下鋪開,騎行輕鬆了許多,過路的來往行商也多了起來,漸有市井之氣。
大概再走半天,過了前面的村子便是官道,從那裡,“大道千裡騰煙塵,龍騎踏雲朝帝閽”。
渺渺昆侖,越行越遠了,此去中原不知何時才能返程再見到這浩蕩大山。念及此,落笳不禁心中生出絲絲不捨,放慢了步伐,連連回望。
一向冷靜持穩的表情也變得柔和。玉顏如雪,眸光流轉間難掩淡淡的留戀。
此前落笳也曾數次前往中原,只是孤身下山還是第一次,何況又背負著這樣的重任,卻不知前路有何種際遇,自己是否能應對。落笳思量著,心中的擔心始終揮之不去。
記得初次下山才十歲出頭,師父帶著她去拜訪一位老友。
那是落笳第一次到中原,她才知道這世間竟真有如書上所寫一般繁華的市鎮,甚至比書上的記載更繁華,更宏大。也竟有如此多的人,各色服飾各種面孔,還有令人流連不已的各色奇珍。
她甚至還記得當初的自己面對大千世界時驚喜、興奮又不知所措,還強裝鎮定的心情。
後來再長大些,又先後隨著梅師叔及諸位同門下山幾次,時間或長或短,對於市井事物也非常熟悉,再也沒有了初入中原時緊張,卻也沒有了那樣巨大的驚喜。
中原地名不再是書紙上的虛幻的詞語,而成為腦海中切實生動的場景,有聲音,有色彩,甚至有氣味。
落笳握著韁繩,回想起往事不禁思緒如飛。
在落笳的記憶中,師父從來不是個多話的人,對晚輩們卻和氣的很,從不以掌門自居。唯獨在劍藝上,對弟子們的要求近乎苛刻。就連自己這個最受寵的閉門弟子,也曾因一招使錯,被罰在思悟巖下獨自練功兩天兩夜。
當初她年少,又一向在煙霞宮深得諸位師長寵愛,雖然明白師父苦心,受到這種懲罰,卻依然在心中憤憤不平,發了狠獨自練習,要讓師父看到自己的出色。
落笳本以為自己已將一套“天漢橫雲”已練得爐火純青,在中秋煙霞宮對弟子的大考中,對試的幾位師兄都成了手下敗將。
不料師父劍未出鞘便將她打的左支右絀,僅得自顧,毫無還手之力。之前如行雲流水般的劍勢在師父眼中似乎滿是破綻,若不是最後孫師叔和梅師叔同時出手擋住了師父,只怕當著眾人面,落笳就要被逼的跌坐在地上。
那真是落笳入門以來輸的最難看的一次。
當晚眾人都入睡後,她一人獨自前往思悟巖,在月光下練劍直到天色微明。
在她離開時,卻發現小路上橫放著一把劍。落笳認得,那是師父年輕時用過的名劍“參宿”,她這才明白,師父站在這裡陪了她一夜,又終於將這摯愛之物贈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