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1 章
場間眾人神色各異，連莫玄草身後的，也有不少人露出異色。雖然王領春在門中人緣一般，但若真如鐵斬所言，是莫玄草害死了他，那卻是大大的壞了門派規矩
莫玄草剛才還有一絲怒容，此刻反而面沉如水，雙眉微微耷拉，看不出其心中所想，倒像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見他這反常的樣子，秦開雲心中莫名的生出絲警惕，撇給妻子一個眼神。顧惜竹立刻明白過來，暗生戒備提劍在手。突然想起落笳還在身後，不動聲色的退了兩步，到她身邊低聲道：“你們先去旁邊歇息一下，這裡有我和你秦師兄處理。”落笳正在傷重時，又遇到橫刀殺出個鐵斬，各種訊息在腦中早已亂作一片，聽了這話不再堅持，隨著景若慢慢往後退出人群
顧惜竹見狀鬆了口氣，若是落笳一時執拗非要拼著受傷不顧，等著和莫玄草拼命，她就難辦了，此時落笳一離開，她再無甚掛礙，一心一意和雲哥攜手並肩。雖然她並不瞭解夫君怎麼會突然和鐵斬一起出現在此，但見雲哥臉色，便知他今日必要以血祭劍，不會繞過莫玄草
秦開雲一手執劍，心中警惕至極。他料定莫玄草必會出手，只是不知何時，但肯定少不了一場生死相搏。卻說當日煙霞宮收到落笳從南疆千裡傳訊，這才知道鐘離子可能已被魔教挾持至北地，鐘離子與掌門周豐年的失蹤有重大幹系，當下幾位長老便議定，要遣人親去北地一行一探究竟。秦開雲聽說後，立刻主動請纓願率幾位師弟師妹同往
他既為妻子獨身一人深入中原尋找落笳而掛念，也深為掌門的行蹤而擔心。周豐年向來待門內弟子一視同仁，從未分什麼親傳不親傳，秦開雲便是曾數次得他指點，武功大有進益，因之深感其恩。後來與顧惜竹之事，也是周豐年知道後親自為他說和，因此，秦開雲待周豐年如師如父，很是敬愛。若非當日煙霞宮遣落笳下山打探訊息時，他正好有事不在山中，恐怕當時下山的便是他，現在一聽有此訊息，秦開雲自然願意親往。他武功高強沉穩有度，前年已被允許收徒，確是上佳人選，因此一眾長老沒費什麼功夫，便允了他的請求
秦開雲率眾一路下山，本是往北域傳說中魔教的地盤而去，沒成想半路上卻遇上了鐵斬。彼時鐵斬早已不負當日飛鷹幫前副幫主的雄風，他身受重傷一路被追殺，早已形同乞丐。確切的說，當秦開雲一行遇到他時，他連乞丐都不如，不過拖著一副殘軀，苦苦掙紮著躲避一路如影隨形的追殺。秦開雲偶然之下認出了鐵斬，不過一時起意，不忍一位有過一面之緣的前輩淪落到此境地，對他施以援手，沒想到卻從鐵斬口中知道了這件秘密。驟聞掌門已被雁蕩門害死，秦開雲也如落笳一般悲憤欲狂，恨不得立時沖上雁蕩門，殺他個痛快，好痛快淋漓的報仇。但他畢竟已非熱血少年，略一平複心情，便察覺其中大有蹊蹺
鐵斬當日和胞兄鐵沖一起，受雁蕩門之邀參與了圍殺周豐年。他向來做事沖動少慮，當初為副幫主之時，除了一些打打殺殺，鐵沖便很少讓他參與幫中大事，刺殺煙霞宮掌門這等大事，更是不會對他交代太多，只是用雁蕩門所說的“周豐年勾結魔教殘害鐘離子”的說辭來敷衍他，鐵斬倒也未起疑心，直到刺殺順利得手，撤離時卻再次中了埋伏之後，他才察覺有些不對勁
也虧得他一向粗心大意，是當日那群人中少有的完全不明白雁蕩門用意的，竟毫沒有注意到當時王領春伸手從周豐年身上取了一件東西。也因此他就壓根沒有存著盯住王領春的想法，而是自己優哉遊哉的綴在眾人後面，為能擊殺傳說中的劍聖而洋洋自得
等到驟然遇到暗器襲擊時，鐵斬亦被擊暈，後又被那胡服少年補刀，本無生還之理。但全賴他當時離王領春較遠，出手那人明顯是針對王領春的，因此飛向他的暗器力道便略有不足，後來也是被草草檢查一番就丟下崖縫
鐵斬當時被重傷一時昏迷，但他畢竟習武多年，待到白天氣溫一升高，竟醒了過來，這才發現除了自己，其他人竟然都被殺了。他又驚又怕，費了半天勁才拖著身子爬出崖縫，又在路上掙紮了半天，才好不容易遇到過路人，救下了性命
盡管他當時留了個心眼，謊稱自己是過路的商人，遇到匪徒搶劫丟失了所有財貨，這樣的事情幾乎每天都在商路上發生，一點也不引人注目。但不知對方是何人，居然沒用多少功夫就循著訊息找來。鐵斬拼著一條命殺將出去，一路倉皇失所，可謂九死一生。他本想盡快回到青州，但在這層層追殺下卻難進半步，有時候為了活命還得往反方向逃。而他也不知對方是否已經因此對飛鷹幫動手，即便有機會也很是躑躅，生怕給幫內兄弟惹來麻煩，不知不覺間已淪為一個街頭乞丐，苦苦掙紮求生
秦開雲瞭解了這些情況後，心中大起疑惑。按鐵斬所說，追殺他的人無所不至訊息極其靈通，而且似乎勢力很大，在每個地方都暢行無阻，更有甚者，其背後似乎影影綽綽有官府的影子。秦開雲彼時還不知道雁蕩門打算糾集眾門派攻打煙霞宮，因此他權衡一番，既然掌門已經遇害，再去尋找鐘離子意義已經不大，反而弄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更重要。他思忖半天，做出一個局，在一眾同門的配合下，不著痕跡的將鐵斬隱在自己的隊伍中，直奔青州而去。在秦開雲暗中斡旋和支援下，鐵傲很快便將此事內幕有計劃的“透露”了一部分給當日參與了那次參與行動的諸門派，並找了個由頭將他們聚集在青州，一番密議之下，諸位幫主這才恍然當日原來是雁蕩門做出的局，自己吃了個大暗虧，都是憤憤不平
秦開雲唯恐動作太大被官府察覺，特意與眾人商定了日期，約好分頭行動，新年齊聚雁蕩門共討血仇，他則和鐵傲等人分幾路出發，扮作商人或士子，帶著鐵斬偷偷潛入江南。他事先並不知道妻子與落笳已經先他一步進了雁蕩門，因此一路闖入沒遇到什麼像樣的阻礙還有些納悶，擔憂是否被雁蕩門察覺了自己的行蹤。及至一路攻入內院見到顧惜竹三人被圍，這才恍然大悟，新仇舊怨一齊爆發，雖然他努力保持鎮定，卻也掩不住眼底的殺意
鐵斬兄長被殺，自己也吃盡苦頭幾乎成了廢人，心中憤鬱之情可想而知，若非行走不便，他恨不得撲上去生啖莫玄草才可解心頭之恨，此時坐在竹椅上，口中依舊叫罵不止
突然間，院中陡然騰起無窮殺機，秦開雲心中一驚，剛剛架起長劍，便見一道弧光如電，直撲鐵斬而去
落笳被景若扶著在人群後面，見到這雷霆一擊，不覺心中暗嘆：“好快的劍啊！”隨即在心中掂量了一下，若是自己對上這麼一劍，恐怕也是很狼狽
雁蕩門幫主莫玄草，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四座皆驚
劍光如蛟，直取要害，毫無半點拖泥帶水，更無半點猶豫，無懼，無悔，無回。最普通不過的直刺，卻有撼風雷之勢
“噗通”一聲，一個身影應聲倒地，這才讓這漫天殺機一斂
原來是一個一直侍立在鐵斬身旁的飛鷹幫弟子挺身而出，生生替鐵斬挨下了這一劍，直到他倒地，血才濺出來，可見莫玄草這一劍到底有多快。“小六！”鐵斬鐵傲葉千幾乎同時撥出聲來，眼見自己最親的小弟子被莫玄草一劍斃命，鐵斬睚眥欲裂，憤怒的面目益發猙獰：“莫老賊，我和你拼了！”
還不等他強支起身體，莫玄草第二劍又已暴起，攜風雷之勢撲面而來。好在這一次眾人有了準備，鐵傲與葉千大吼一聲，提起長刀一左一右同時擋在鐵斬身前，其他飛鷹幫弟子們也見機甚快，抬起鐵斬便往後撤去
莫玄草身後，雁蕩門中高手也聞風而動，在兩三個副幫主帶領下，如潮水一般殺將過來。雖然鐵斬意外現身及他所說的事過於驚悚，一時駭住了眾人，但他們畢竟是雁蕩門中的人尖子，震驚過後依然有理智。也許有人心中對王領春之死頗有疑問，但眼下已被人欺到家門口，自己人和外人還是能分得清的，加上身邊同儕鼓蕩，便毫不猶豫的一起禦敵
秦開雲見對方來勢洶洶，不等他們殺到近前，便一聲長嘯，率著煙霞宮眾弟子一馬當先沖了出去，直欲當面挫起鋒銳。見他們如此勇猛，其他幫派也不甘落後，褚養德司滿等帶著各自弟子蜂擁而上，只見兵器碰撞火光迸射，喝呼聲斥罵聲不止，不時濺出一道血光，映紅了眾人的眼眸
見此亂戰情形，景若緊張的拉著落笳，不自覺的往後退去
她們所立之處靠後，並未被刀兵波及，身旁還有一群飛鷹幫弟子持刀護著鐵斬，一時半會兒倒是不虞有人殺至。落笳緊蹙著眉頭，目不轉睛的盯著那邊的打鬥，目光緊隨著莫玄草的身影而動
鐵傲與葉千已是飛鷹幫中的頂尖好手，就是放在武林中，也算是數得上的，但此時兩人聯手依然不是莫玄草的對手，莫玄草擎劍在手，明明周圍具是對手，卻閑庭信步如入無人之境，鐵傲與葉千在他劍鋒橫掃之下，莫說聯手配合，就是自保都有些費勁
見此景落笳心中焦急起來，今日這麼多門派一起聯手，若還是讓莫玄草勝了，那雁蕩門便真的再無人可攔阻，在江湖中一呼百應了。落笳想著，不覺便握緊了劍，但步子還沒邁出，便覺得手臂上一緊，景若正抱著她的手臂，一臉擔憂的看著她，輕輕搖了搖頭。落笳登時心頭一軟，冷靜下來，憑自己現在這身子的情況，就算強行動手，也不過是為莫玄草劍下添一抔熱血而已。她長籲口氣，輕輕拍了拍景若，放鬆了握著參宿的手
正當落笳在這邊憂慮不止時，秦開雲與顧惜竹夫妻二人已解決掉手頭那個雁蕩門元老。秦開雲怒目一掃，恰將莫玄草這邊情形看入眼中，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秦開雲長劍一挺，一振衣襟，直沖莫玄草而去，顧惜竹緊緊跟在他身旁。他們兩人一加入，鐵傲與葉千頓覺肩頭一鬆。秦開雲與顧惜竹兩人俱是雁蕩門得意弟子，兩人結為夫妻多年，早就心有靈犀配合無間，此時雙劍齊出，登時氣勢大漲，連莫玄草都不得不稍稍後退，不敢直面其鋒芒。見到此景，落笳才放下心來，面色輕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