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馨到了那掌櫃的東門店鋪後不久就將那店鋪打理得井井有條,有聲有色……甭管達官貴人到來還是貧寒苦眾到來,她接待他們的態度全是一個樣,同樣地尊重,同樣地真誠,說得誇張點,便是面對國君與乞丐,她也還是同樣的一個態度。她不仇富,也不輕貧,在她心目中,誰都同樣是人,上帝所造之人。她不需要刻意修煉就能自達平靜,她不需要刻意叮囑自己要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不卑不亢,自然而然就已經一視同仁不卑不亢了。反倒是那些刻意修煉,天天叮囑,宣揚要平靜,放下,寬恕,不卑不亢的人卻浮躁了,計較了,詭詐了,報復了,有卑有亢了……看來良好的一種性情,或者更多來自天生。如此看來,正如奧古斯丁所說,上帝要救誰和不救誰早就在他心中決定好了。
東門那邊,更是貧寒勞苦大眾,販夫賣漿者之流雲集聚居之地……有很大的集市,賣牛的,賣豬的,賣羊的,賣馬的,乃至賣雞鴨魚兔,辣椒白菜青菜紅薯,以及青果葉子菸背篼出箕草蓆竹蓆鐮刀鐵鏟鍬鎬菜刀斧頭鋤頭犁耙火鉗笆簍生鍋等等……底層草根,民間勞眾式的飲食與小吃,比比皆是,琳琅滿目……凍糕,粽子,柑葉粑,大頭菜,水茶子,甘蔗,米豆腐,血旺子,黑豆腐,玉米饃,菜扁饃,黃水饃,米粉,涼粉,黃糕,擔子面……琳馨到了這邊之後,不久就認識了不少人,有賣酒的大姐,賣發糕夫妻倆,補鞋的師傅,修鍋打鐵的等等……她非常情這些底層勞苦民眾,有幫得到他們的地方就儘量幫到一些……而這些勞苦民眾也非常喜歡這個雖然看上去出身尊貴但卻一都不擺架子的美麗佳人……
一天琳馨吃過晚飯後到附近的紫薇河道去散步,偶然間看到前面一個似曾有些熟悉的身影,就試著超了過去,回頭一看,竟然是池明永,也就是她們一行與飛龍哥從昭京城出發回西明津的路上在經過碧天國青峽郡桃源部時遇到的那個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愣頭小子,後來飛龍將他帶在身邊一同回了西明津……
“你好,明永……”琳馨招呼道。池明永見是琳馨,異常地吃驚……
“你怎麼會在這裡呢……?”池明永問道。
於是琳馨將自己前後的情形大致告訴了他……
“你呢?你為何也在這裡……?”琳馨問道。
池明永於是開始講述起戰難失散後自己的遭遇……他當時也是混在難民和流民之中……後來他們一眾難民被官府強抓去修築邊境防禦城堡,見他老實肯幹,不惜體力,工程完工後,負責承攬修築的一個工頭便將他帶回了自己的家鄉,也就是如今這個群山之城,跟著自己繼續幹……孰料回來後不久這工頭就染疾去世,於是他就順著流落到了這工頭弟弟的修築隊裡……然而這修築隊裡的人欺他是外地人,又個矮身短,面容傻笨,愚鈍,眼神呆滯,木訥,寡言少語,孤獨內向,不合群也不湊熱鬧……便處處壓他,刁難他,歧視他,譏諷他,挖苦奚落他,待他不友好,不和善……新工頭還肆意找各種藉口剋扣他的薪響……他感到很委屈很憋悶,想要反擊的又打不過人家,想要拂袖而去的的確又還沒找到合適的謀生的門路和去處,於是就暫且在那忍著……完成一天勞作之後,他便從他所在的城西往城東快跑,彷彿想要儘快地逃離那個厭惡之地似的,一刻也不想停留,離群索居,單槍匹馬,晚飯也在城東吃……飯後再一個人到河邊來散步,思考……想到自己受到的種種不公平的對待和壓制欺凌,他有時便怒恨從心起,內心洶湧澎湃,起伏難定,踢著草叢,踹著樹葉,想著那些欺壓羞辱和惡待他的那些人,彷彿他們就在自己的面前,他便揮拳猛砸,凌空猛踢,連環飛踹,樹葉枝草也被他踢踹得掉落在地上……他又狠練身體,每晚都練到精疲力盡,日復一日,天天如此……然而人也就變得越來越結實……他心裡也漸漸有了些底氣,自覺以前對付不了的在自己也有信心挑戰他了……於是在態度上也逐漸強硬起來……他的變化那些人自然是看在眼裡,的確也就變得稍微地收斂了一些,然而時不時的刁難和不尊重也還是存在……他控制著自己,想爆發卻還是最終沒有爆發……他感覺自己還是太過柔軟了一些,總還是狠不下心,豁不出去,始終邁不出絕決的那一步……看來真的是性格即命運,命運即人生……因而對自己也感到非常地灰心失望,對這個欺軟怕惡的周遭環境與人們感到內心寒冷和絕望……彷彿所有人都在欺負他,看不起他,擠壓他……想來常常就心裡落淚……他不怕貧窮,但怕活在一個沒有溫暖的平庸至極令人作嘔的環境氖圍裡……他寧可清貧一生地生活,也希望內心能感受到溫暖的柔馨與愛的落淚……有時心裡灰暗和寒涼過頭,他甚至都有點喪失了再活下去的勇氣……自殺的念頭也曾產生過,但他又覺得不甘心,不划算,不值得……於是又苟延殘喘下來,有些自暴自棄,以爛為爛……不過有時他也安慰自己,自己不想去強勢地與他們爭鬥,對峙,糾纏,計較,一分高下,並不是自己害怕他們,而是實不願把時間浪費在那些無聊的事情上……若不是為了謀生,寧願一生一輩子也不與他們相逢和見面……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一個修築隊裡的老師傅見他雖然呆笨愚鈍,但人還算老實,憨厚,不投機取巧,是個適合過平凡家庭生活的男人,便把自己的侄女介紹給了他……那女的跟他外表與性情都有諸多相似之處,都一樣地頭顯得特別地大,人偏胖,個不高,長相一般,顯得靦腆自卑,內斂而有些放不開……他倆倒是比較談得攏,幾次下來也就比較熟絡了,有晚便同處一室。他本是不願跟這女的相好的,但呆在一起也比一個人孤單要好些啊……從前自己受欺負就是因為自己膽子小,現在自己雖然也在強身健體,但精神氣質上的膽量與勇氣還是非常地欠缺和匱乏……所以從現在起要開始練膽……於是就決定壯起膽子,準備完成一次對自我的超越……遂就試著去對那女的主動摸摸捏捏起來……那女的雖未怎麼反對和抗拒,但卻告訴他:“你若有房我也願嫁與你,只是你無房……”不過這女的還是將一個條件比自己還差的朋友介紹給了他,是一個外地貧寒山區來此打工的女子……他於是又把人家拿來練膽,又如法炮製……這女子被摸後卻一溜煙跑了……他過後也自覺得自己有些不好,很是有些悔意,但不久也就沒有再掛心頭了……
如今在這裡遇見了琳馨他自是激動不已……雖然他從前自覺他與她不是一檔的,她尊他卑,但現在她男人亡故了,她又在戰難中流離失所,流落此地跟我一樣地成了一個打工仔,那麼我與她曾經的身份上的鴻溝與地位上的差距也就因著這戰難而抹平了,現在我與她是身份等級地位上平起平坐的兩個人,所以也再用不著從前那般的小心謹慎和戰戰兢兢,忐忑不安了……因此他對琳馨說起話來也不象從前那般口氣了,但仍然是非常地尊重。琳馨其實也更希望他能如此,這樣大家反而還都更自然一些……
然而他的練膽的念頭卻進一步延伸到了琳馨的身上……反正她也是孤身一人……其時天色已晚,淅淅瀝瀝下起雨來……琳馨忙問他住的地方遠嗎?他說遠。琳馨便說:“你若不嫌棄那就在我們店鋪裡暫住一晚,明早再回去……”他自是欣然同意。到了店鋪,琳馨又問他:“你吃過晚飯了嗎?”他明明沒吃卻說:“吃過了……”琳馨於是就沒給他叫飯菜,就一個人叫了在哪裡吃……抬頭時卻發現池明永正睜大眼睛看著自己,一邊砸巴砸巴著嘴,琳馨便問他:“你也來一份嗎?”這回他不充面子了,點了點頭,於是琳馨也給他叫了一份。當夜,琳馨把自己的床鋪讓給他睡,自己就在另一間屋用木凳臨時了拼成床湊合著和衣躺了一宿。次日一早池明永要回去時,琳馨又給他買了早點,為他叫來馬車,並買了不少糕點等東西送給他,讓他一併帶回去……
池明永自是非常感動,心想總算是遇到了一個用愛的溫暖來讓自己落淚的人了……畢竟是在飛龍哥身邊呆過並受過他教誨和影響的人,的確是與眾不同……然而一回到西城自己幹活那地方,他的心情又沉重和鬱悶起來,又開始要面臨那些難受的時刻了……勞作一天之後,也受盡工作上的謾罵,指責和喝斥之後,他身心俱疲,飯也沒吃就來到一個僻靜處,腹中正有些飢腸漉漉,隨手一摸,篼裡鼓鼓的,掏出看時,正是琳馨送給他的黑米糕,他眼淚倏地就流下來了……
然而不久他那想在琳馨身上練膽的念頭又冒出來了,就頗有心計地買了一葫蘆酒,幾斤肉,晚上就趕到琳馨店鋪,與她一同喝酒。琳馨畢竟不同前兩個女子,豈能莽撞冒失地就去摸摸捏捏?於是他就假裝喝醉,醉得一踏糊塗,醉得人事不醒,醉得彷彿不能再自持自控……琳馨忙扶去自己房裡睡,誰知進了琳馨房裡,他便拉住了她的手,彷彿不能自控又彷彿酒後吐真言地喃喃說道:“琳馨,我喜歡你,琳馨,我愛你……”其實他這是違心之言,他哪裡懂得愛知道愛?就只知道迷戀和沉醉於外形外貌的肉身軀體等物質性層面的東西……所謂酷愛藝術,也僅限於人體藝術……至於精神之美,他壓根就還沒有與之沾邊……而且就算迷戀和沉醉外形外貌之美,柔弱的琳馨也不是他偏好偏愛的型別,他迷戀和沉醉的外形外貌是昭熳和若窕那種有著矜傲高冷和窈窕健腴之美的型別的……
邊說著手就邊不老實地往琳馨身上摸摸捏捏起來……琳馨著急得不行,打他耳光吧,他又醉得這麼厲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麼……又怎好去怪罪一個完全失去了清醒意識和自控能力的人?況且他自稱了那麼喜歡自己,也許情到深處加之又醉意沉沉就吐了真言,其行為也是內心那種真實想法的體現,又怎好去責怪……?難道一個男人沒有去愛一個女人並向她表達的權利嗎……?所以琳馨也就原諒了他,但也不能讓他對自己繼續這樣摸摸捏捏啊……況且自己一個人也不太把他擺弄待候得妥貼,於是就出去找了隔壁的賣發糕和油條的譚姐來幫忙,兩人一起努力,才將假裝醉倒在地的池明永扶上床,給他搭上被子。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謝謝了譚姐……”琳馨說道。“沒什麼,我那裡還有些能幫助醒酒的茶,你去給他拿點來幫他泡起……”譚姐說道。琳馨就隨譚姐去取了,拿回來後就給池明永泡上了,正準備喂他喝時,池明永的手又摸摸捏捏起來,琳馨好生羞惱,一個掙扎,茶碗就脫手了,但聽“啪”的一聲就摔碎了,茶水就燙在自己身上,忍不住“哎呀”地叫出聲來……池明永知道琳馨為了喂自己醒酒茶被茶水燙了,心裡頓然一驚,就倏地坐了起來,那一瞬間也忘了自己假裝醉酒的事了……
“怎麼樣?沒燙著吧……?”池明永關切地問道。
琳馨見他猛然坐起的樣子就知道了他有幾分假裝的情形,但也不想戳穿他,畢竟曾經也俱都是雲飛龍手下的同一戰壕裡的人……
池明永見琳馨看自己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經發現了自己有點假裝醉酒,便急急說道:“對不起,琳馨,請原諒我,我確實有點控制不住自己……我真的喜歡你……”
“謝謝你對我的喜歡,但自從泰雄陣亡之後,我便決定此生再也不會嫁給任何一個男人,不會再結婚。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已決定要把自己的所有情感與心靈會都奉獻給上帝……你知道了我為什麼要那樣做嗎?因為我希望從此以後我能把一個純潔的自己獻給上帝……”琳馨說道。
當琳馨說出“純潔”兩個字的時候,池明永的心裡頓時象是猛然被什麼電擊震顫了一下!他所有的惡意與歹念,此刻全消……心中只有滿滿的自責,悔恨和愧疚……
再說佩潔和林震雄這邊雖然面臨著各種內外危機,但經濟和商業團體的推動和發展同樣也搞得有聲色……
“能不能結束這沿襲千年的專制制度,看來就在你這一招了……”林震雄說道。
“其實專制極權制度並非就是堅不可摧的鐵板一塊,因著它的這種制度安排的違逆人性,尤其是權力的極端性,絕對性,無制衡性,總是會促使人們為爭奪那權力而造成自我內部的那種殘酷血腥爭鬥,從而內耗嚴重,逐步自我侵蝕和瓦解,直至滅亡。要轉移和轉化這種困境,它就必得要對外展開侵略,攻城奪地,搶佔他國資源……然而這又對本國的物資與財力又是進一步的消耗……一旦戰事受挫,搶奪他國資源受阻,就會造成自己被自己最終損耗和吞吃掉的危險……所以是否能成功實現對外搶佔和掠奪資源,成為它能否繼續苟延殘喘下去的唯一救命稻草……一旦受挫,即有面臨分迸離析的危險……”佩潔說道。
“然而朝中名臣重將們的忠君觀念不是可以幫助它共渡難關麼……?”林震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