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兩個接著又聊了些巴蜀的風土習俗,從蜀地的文人騷客到喜兵尚武的敦厚巴人,商音又說起巴渝的靈山十巫。
講了楚頃襄王與巫山神女交歡,又講大禹降妖伏怪開峽江,再講縉雲山上悽美情侶變成的相思鳥,還有徵服鹽陽部落的廩君死後魂魄化為白虎……喲喲,商音腹中的故事窮到最後,連唐太宗地府還魂的話都敢拿出來講了!……
巴渝仙話,巴渝靈異,商音好一番鬼話連篇,滔滔不絕,酒肆茶坊不請她去說書拍醒木簡直是與一個億的開元通寶錯過了!
聽得王歆失了大家閨秀的風範,在榻上捧腹笑起來,二十顆貝齒亮如銀鑽。
講累了,商音的視線無意放在王歆側身的書籍上,將卷軸挪過來瞄了兩眼,笑問:“《女孝經》?你也講幾個民間的孝女故事來聽聽。”
王歆搖搖頭,恢復一輪彎月的笑不露齒:“這不是孝女故事。以前,侯莫陳氏嫁與玄宗皇帝十六子永王時,侯莫陳氏的舅母為侄女編寫此書,意在鞭策侯莫陳氏做一名賢德的王妃。這卷是教導后妃如何做名賢內助,侍奉公婆,勸誡丈夫,治家修性,相夫教子……”
“喔。”商音面上淡淡回應,心裡卻沸騰了,真想把這《女孝經》扔進火盆子裡,在這隆冬裡,轟轟大火來取暖!
“呵……”王歆突然冷笑,攤了攤卷集說:“你不是覺得我有點自高自大,我不過是大王的孺人,居然拿別人寫給永王妃的書來相提並論。”
“沒呢,我腦子簡單,想不了這麼歪扭的東西。”商音搖搖手,最不喜這種突如其來的誤解。
王歆拉過商音的手,商音才覺那雙纖纖玉手柔如細荑,好似沒有骨頭般的孱弱,說的話也一併柔弱:“王府上下都知道你扮男裝由大王教導騎射,誰也不會亂去嚼舌根,什麼侍衛失寵秋娘得寵的,都是大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理會的閒話罷了,我本不是正妃,沒有理由去多想,更不敢嫉妒什麼,甚至覺得王府多一個伴挺不錯。大王中意你,他自然不會放開你。我太瞭解大王,他想要的女人,就是拿條荊棘鞭子來栓也要留在身邊。”
繼而又悲傷道:“你有福氣被大王看上,剔除賤戶也只是一句命令,無法做正妃而已。不論今後你在府中是何品級的侍妾,又是誰嫁進來做正妃,我都逃不開被冷落的命運,只望你常來說話,如今日這般開懷聊家常罷了。”
王歆一番話楚楚可憐,一面說,眼淚一面淌下,打在被褥上,如相繼綻放的花朵。
呵,那句“不論今後你在府中是何品級的侍妾”,商音的情緒忽然有種難以言明的複雜,彷彿窗外的一片雪花,涼涼地落在心裡。
侍妾,這兩個字,太難聽。
喂,那個誰,你瞎說什麼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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