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這次退步代表著什麼,戴林月不再只是一個“學長”,雖然關系沒有挑明,但無形中就有了些曖昧的意味。
戴林月還是學長和朋友的時候,關柊和他再熟悉不過,現在卻不知道該怎麼和他相處,也幸好戴林月足夠體貼,他保持著一個讓關柊感到舒適的距離,不多近一步,也絕不後退半步。
他毫無疑義地跟著關柊在臺北東奔西走,關柊對道路顯而易見地熟悉,遠遠超過了交流半年的熟悉程度,她的那些目的地十分零散,也完全沒有計劃,時不時還會撲個空。
她去過教堂,去過學校,去過便利店,去過醫院,去過公園,去過捷運站……但更多時候,她只是站在某個街頭,什麼都不做,就只是看著而已。
她站在人群中,她站在他身邊,卻像站在無數個分隔的空間裡。
戴林月看著她,恍然意識到,這已經不是那個鼕鼕,她在某個他沒注意到的地方,被某個人徹底地改變了。
他對結局已有預感。
所以,當關柊在酒吧對他說“我們到此為止”時,戴林月神色尚算平靜。
關柊幾杯酒下去,臉上微微紅暈。她託著下巴看著他:“學長,你根本不喜歡我。”
戴林月想為自己的平靜辯解:“我只是……”
關柊打斷他,笑著:“你只是覺得我們太合適了。”
關柊和戴林月是在這個世界上對彼此來說,最門當戶對、最志趣相投、最知根知底的人,同時也是彼此最合適的結婚物件。
如果沒有遇到汪大東,關柊雖然對戀愛和婚姻無感,但也不過分排斥,很可能會順理成章地和戴林月在一起,以兩人的性格,他們會有一個比較美滿的婚姻,從不吵架,互相尊重,事業有成,人人稱羨。很不錯的一生。
但前提是,如果沒有遇到汪大東。
“學長,”關柊再灌下一杯酒,“你跟我真的很像,我們都是一類人……充斥著世俗的勝利,卻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只顧著在黑夜裡往前走。但是,”她淚眼迷濛,眼角在酒吧昏暗燈光下微弱地閃著光,“但是,我已經見過太陽了。”
原來有過太陽以後,她才知道,之前盲目的二十年人生是如此的乏味不堪。
可是太陽已經不見了。
可是太陽已經,不見了。
關柊又接連喝了幾杯酒,逐漸醉了。她放在桌面上雙手收緊,她側過頭,看窗外,“這條街也來過。”
戴林月還因為關柊之前的話回不過神,一時之間沒有聽清:“什麼?”
關柊的聲音很輕,輕到在嘈雜環境下,戴林月湊近了才能聽到斷斷續續的聲音。
“便利店……教堂,鋼琴不見了……學校也不是那個……”
“鼕鼕?”
“學長,跟你說一個秘密,”她湊到他耳朵邊,“這個酒吧,原先每週都有ive band演出的……他有時候也會去彈。”
夏天還沒有加入東城衛之前,東城衛每個禮拜都會來這裡開一場演奏會,她和汪大東還是在這裡正式和東城衛結識的。
汪大東有時候上臺彈琴,她在臺下看,覺得他又認真又帥氣,但是這一點,她好像一直沒來得及告訴他。
戴林月一怔,心情複雜:“‘他’是誰?”
但關柊沒有回答他,她趴在桌子上,肩頭一聳一聳的,哭得跟個孩子似的。
“我是要來忘記他的,但是我沒有辦法忘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