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應道:“好,娘照顧好自己。”又看向黎晟,道,“爹也是。”
黎晟只當她是叮囑乘船的事宜,不由搖頭大笑:“你們啊!”一邊取笑她們娘倆囉嗦,一邊負手先登上了船。
琅嬛側頭,看向瑤草,吩咐她:“瑤草,你去照顧娘。”
瑤草有些遲疑,“婢子還是,留在小姐身邊好些吧?”
琅嬛笑:“我有白蘋呢。”
瑤草見她這樣說了,只好作罷,攙扶著黎夫人也上船去。
琅嬛退到岸上,看他們的船拋了錨,漸行漸遠,往對岸去。兩岸隔著海,估摸不出有多遠,但的確是遠的,乘船尚要半炷香時間一趟,現在應該更遠了,也許隔著生死。
她撐著傘,站於岸上。明明身邊雜瑣的人與事還有很多,明明穿著深色的衣裳,都快融於風景。但這一刻,天地之間,放佛只有她一人。撐著一柄折骨傘,只有她,在昏黃的意境中,在灰濛的雨裡,遺世而獨立。
身邊有人驚嘆,漸漸了低了聲音,不願去擾了這畫面。
楊大人在旁幹等著無聊,便湊趣贊她“濯清漣不妖,不染纖塵”。
她嘲諷笑開,看來古今許多風雲舊事,拋卻外衣,都沒有那麼鮮明。明明她早陷在淤泥之中,掙紮不出。
這俗世,又有誰能掙脫而出呢?
她靜靜在傘下站著,等了半炷香,能看見一艘船返航了,遙遙在河上,往這邊駛來。
楊大人眼尖,一早看見,心想終於不用幹站著沒事做,趕緊四處去走,吩咐剩下的人收拾收拾東西,準備登船。
可是哪兒有這麼如願?
琅嬛這樣一想,山中就有動靜隨她所想漸漸大起來,很快,目之所及,一個接一個冒出許多莽漢來,手持利刃,從山中沖下來。目標是他們。
他們退無可退。身後是河,退一步是死。
可也無法進攻。雖然留有精銳,但畢竟是少數,總要先護住楊大人與她的安危。
果然。老天嫌這畫色太淡,想要勾勒一筆,染血其上,添些妖冶。
楊大人從沒見過這樣的陣勢,嚇壞了,一疊聲催促河上行駛的船快些靠岸。可是天意弄人,再怎麼催促,那船一時半會兒也抵不了岸。
白蘋護在她身前,雙手緊緊握住一把匕首,作抽刃的姿勢。她一邊仔細觀察形勢,一邊略微側了首,向她道:“小姐放心,有我在,這些匪徒定傷不了你!”
琅嬛在心底微微嘆氣,說不出什麼滋味。但沒有害怕,所以好歹能在場中做個冷靜的人,指揮現場。
她吩咐四周相護的兵衛,慢慢往岸邊靠。
她又遙望了一眼河上那艘船,還離得老遠。這河,果真隔著生死。
她不再去看。既然指望不上,那就另尋活路。山上那群匪徒尚還有一陣子才能沖到跟前,雖然似乎已經有血腥味沖鼻刺激,但只是幻覺。
她想起那艘小破船。雖然顫顫巍巍,但應當能承受生命的重量。她趕緊讓人過去檢視,自己也領頭過去。楊大人緊緊跟著她,當時沒注意,這會兒看見小破船,就像看見命運的曙光,也顧不上儀態了,忙撒袖急趕趕帶了他的人上了船,之後方才想起,回身也請她上來。
她卻搖頭,將白蘋往船上推:“船小,坐不了幾人。他們目標又在我,我如果上了船,他們也一定會窮追不捨的。現在能逃幾個,就是幾個。”
白蘋不依,拽住她的袖子,反將她往船上帶:“小姐若不上來,逃再多的人,又有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