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跟在那大和尚身後,卻是繞過了大雄寶殿的前殿,到了後殿。
後殿中,香霧繚繞。『藥』佛寺的住持大師一兮緩緩迎了上來,朝著兩人念著佛號,輕聲問好,兩人還了一禮,齊慎抬起眼,環顧一下殿內,登時便是神『色』一怔,他想,他明白了她打的是什麼啞謎了。
這後殿中,處處供奉的,都是長明燈。
長明燈是為亡者引路,寄託生者哀思之燈。
此時,一兮大師面前的桌案上放著幾排燈盞,有一隻燈盞尤其的大,足有其他燈盞的數十倍,而一般,每一盞長明燈下,都有亡者之名。可如今,那幾排燈盞下的白絹,卻都還空著。
齊慎陡然明白了什麼,呼吸,便是微微一窒,一時間,僵硬著,竟是不知該作何反應。
謝鸞因與一兮大師清談了兩句,便是親自上前,將桌案前擺放好的狼毫執起,飽蘸了濃墨,然後,轉身將筆桿遞到了齊慎跟前。
齊慎望著遞到跟前來的筆,發了半晌的呆,直到那筆尖,有一滴墨滾落,滴於地面,他才恍惚回過神來。抬起眼,便撞進了謝鸞因那雙清澈,卻又好似寬廣到能包容一切的杏眼之中,心,忽然便是平靜下來。他到底不是怯懦之人,深吸一口氣後,伸手,將那隻狼毫接了過來,然後,緩緩走到了桌案前。在第一盞燈面前略略停頓了片刻,然後,便是俯身,在那燈下白絹上,一筆一劃,認真而虔誠地寫下了第一個名字:鄧子峰。然後,便是第二個、第三個.......齊永、楊林、譚嶺......
一盞燈,一個名字,在他心中,是一份鮮活,更是一種永生難忘的痛,一筆一劃寫過去,痛不會少,但至少,讓他有了直面的勇氣。他記得名字面孔的很多,這幾十盞長明燈,寫不完。可他叫不出名字,認不出面孔的,還有更多,這一刻,齊慎由衷感謝謝鸞因的體貼,準備了那樣一盞大而高的長明燈,可以讓他為那些無名之人,也聊表一丁點兒微不足道的哀思。
在靜穆中將這一切做完,他擱下了手中的筆,雙手合十,朝著一兮大師深深一拜,神『色』平靜而虔誠。
“阿彌陀佛!”一兮大師長念一聲佛號,“施主誠心,佛祖定能感召。”
“齊某戰場殺伐,雖說乃是為護衛家國,但到底......滿手血腥,今日也只是為了那些為護衛家國,戰死沙場的將士們聊表哀思,都說佛祖普度眾生,想必,定會度他們來世一生康泰。”
“施主胸懷天下,為家國百姓而戰,雖為惡,卻存善。只願兩位施主來日亦能夠不忘初心,於人於己於天下,都可方得始終。”一兮大師拈著手中珠串,意味深長道。
謝鸞因蹙了蹙眉,覺得這些所謂的高人,都喜歡說些莫測高深的話,聽不懂。
扭過頭,卻見齊慎竟是聽得神『色』怔忪,她不由有些納罕,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驚奇地望向他,難道他聽懂了?
齊慎被她扯回了神,反手便將她做怪的手緊握在了掌心,而後,又是朝著一兮大師輕輕俯身,“多謝大師指點。”話落,衝著一兮大師點了下頭,便是拉了謝鸞因轉過了身,朝著殿外走去。
誰知,恰恰好撞上了一個人一邊大步朝著後殿而來,一邊嘴裡還在喋喋不休道,“我說一兮老頭兒,你到底好沒好?什麼樣貴氣的香客要你親自招待這麼久?我那茶都煮好半天了,你再不來,都快涼透了,糟蹋不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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