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人。”
“你是被期待著來到這個世上的。”
她轉向小夏目,眼裡流動著還是孩子的夏目無法理解的光。
“即便他們不在了,對你的愛也沒有一絲一厘的消退。他們還愛著你,無論身不由己走到了那裡。”
“所以你從過去到未來,一直為人所愛。”
小夏目呆呆望著她,像是覺得旁邊的雙馬尾大姐姐說出了什麼了不起的話一樣,想把不明白的話語牢牢銘記在心中,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好像是在說他的父母,他還記得那兩雙溫柔的手,那樣的記憶他一輩子也忘不掉,即便他還小,這些事也成了他刻骨銘心的信念。可為什麼你們,只留下我一個人在這裡呢?打斷他拼命忍住淚水的,是大姐姐一句簡短的話:“天黑了,先回住所去吧。會有人擔心的。”
不會有人擔心的,小夏目蔫蔫地想,但沒有多說什麼,他還是乖乖握住了大姐姐遞過來的手,溫順地往前走,披著星星和月亮。
“大姐姐的父母不會來找大姐姐嗎?”他問。
大姐姐沉默了一下,答的很清淡。
“他們不會來的。不管是這邊還是那邊。”
他們一路走到了收養他的親戚家,敲門,門被開啟,燈光灑下來。果不其然出現的親戚嚴厲地訓斥了不遵守門禁晚歸的小夏目,但他們的神態鬆散,衣著一絲不亂,顯然沒有出去找過突然一直沒有回來的孩子,即便收留的孩子一直循規蹈矩按點回歸。
被罵的越狠,小夏目頭低的越厲害,他拼命地盯著有些破舊的鞋尖,用沉默寡言無聲地對抗整個世界,尖刻的“房東”小孩偷偷在母親身後露出譏諷的笑臉。白蘋果真想給這位房東太太一巴掌糊進地,但這樣怎麼想都只會適得其反。她按捺住陳年的火氣,想和這位言辭不善的太太來一場更為和善的交流,然而房東太太尖銳的罵辭破了音,直接牢牢刺入了她與小夏目的耳膜:
“小小年紀不學好,一個人這麼晚回來也不慚愧,不愧是沒父母的孩子,你就是那麼沒有教養的嗎!”
白蘋果驚愕,小夏目也驚愕,但不是因為房東太太的話。白蘋果望下看,她沒有影子,原來如此。小夏目不可置信地望向身邊的她,眼中溢入深深的痛苦與被欺騙。他被人所厭惡,也被妖怪所欺騙,兩邊都沒有他的歸所,周而複始,永遠永遠。
“你這小孩,以為我是妖怪嗎?”
依舊毫不客氣的話在他耳畔響起,漠然看他的大姐姐抱起雙臂:“雖然我現在自己也沒搞清楚自己在什麼狀況裡,但是有一點毋庸置疑,我是人。要證據的話。”
白蘋果咧開森森白牙:“我說的話就是證據。”
她眉梢微挑,下巴微揚,說的太過篤定,簡直讓人生不出質疑的心,小夏目被氣勢所壓倒,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只能愣愣地看著她。視野一點點剝落,像是掉漆的碎片,大概要退場了,在最後的最後,小夏目聽到那位雙馬尾大姐姐、彷彿破開高空的潑墨一筆:
“小鬼,你給我記住,只要活下去,就一定會遇到好事,就一定會見到希望。你等著吧,還有很多愛著你的人在前方,這點我保證。所以,夏目貴志,你一定要努力活到未來去。”
她像是對他說,又像是對別的什麼人抑或是自己說,雙馬尾大姐姐歪頭看向他,絲絹般的雙馬尾晃了晃:“生氣的話就對著這群人比出中指吧。”她說。
說完話後,大姐姐陡然如同鏡子落地一樣,整個人裂成鴉黑的碎片,紛紛揚揚融進了土地裡去。突然的到來,又突然的離開,小夏目到這一刻才想起,他還沒有問大姐姐的名字。
連頭頂的辱罵也遠去了似的,小夏目忽然出了會神。縱然他還沒到明白那些話的一天,可他心想,不明原因含著眼淚微笑起來地心想,就算這次遇到的是妖怪,好像也是個善良的妖怪呢。
……
白蘋果繼續在一片黑暗中行走。
雖然不知道是現實還是夢想,但如果是夏目的話,一定會堅強而溫柔的走向未來吧,那裡有他的所有羈絆,是可以被稱為“家”的所在。那麼她也要尋找出口了。
不用魔眼現在也能隱約感知到力量的彙聚之所,說不定是因為卷子寫多把精神力鍛煉到更上一層臺階了,雖然是夢,不過比起夢,她還是想早點回現實中去,因為那裡還有等待著她的人。於是一路溯著源頭往目的地走,在一段路後,白蘋果看到熒光片片星星點點地飛向了她,像夏日的螢火蟲。
接著在下一秒,那些熒光遽然展開雙翅,變幻為水色的蝴蝶翩翩起舞,白蘋果看到有人站在世界的中心,她仰首望向黑黢的天空,蘇芳色的雙眸一眨不眨。彤紅的珊瑚發飾點綴著她的烏雲似的高髻,黑紅的和服繡上了大片大片的蝶。半晌,華麗的朱紅和服微動,嫋娜軀體轉向闖入這個世界之人的一側,女性點了點手中黃銅色的旱煙竿,恣意而灑脫,朱紅的唇保持慵懶的微勾,她似乎並不意外突如其來客人的到來。
壹原侑子開了口。
“歡迎來到時間的罅隙。白蘋果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