狛枝凪鬥提到了絕症。
沒錯,在她所獲得的情報中,對方患有淋巴癌與額顳痴呆並發症兩種絕症,在體力與反應速度上,狛枝凪鬥絕不是她對手,若是他企圖按下鈴,久宇舞彌能在此之前一槍打穿他的手指,所以雖是出乎意料,細想也只能如此行動。
狛枝凪鬥從床上跳了下來。他裸著足,雙手做投降姿態,像是周遭有些冷,少年陡然打了個噴嚏。
面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羸弱少年,舞彌再也沒有疑慮。即便他擁有怎樣對策百出的才能,現在的局面下也無計可施。
是啊,無計可施呢。
見久宇舞彌下了決定,狛枝凪鬥心想。
……想不到這副殘軀也有派上用途的一天。
暴雨還在傾倒。
雨水連成幕布鋪在玻璃窗上,雙翼被打得濕漉,躲雨的栗色麻雀在枝梢上瑟瑟發抖,被沖刷的玻璃窗倒映出面前人的臉龐,以及,過往的漣漪。
飛機的殘骸中,撞進牆面的大卡車旁,小男孩徒勞抱緊懷中淌下的鮮血,卻怎麼也攏不住。他最終將頭顱埋在鮮血之中,嚎啕大哭起來。
【求求你,別留下我一個人,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他冷漠地注視。
幻象逐漸散去。
衛宮切嗣是這場聖杯之戰中最大的敵人。
他說的沒錯,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他與他是同類之人,這樣的人應當沉入泥沼的最深處永不翻身。衛宮切嗣背後依靠著艾因茲貝倫家族,即便右代宮同學勝出,艾因茲貝倫一定會陰魂不散吧。沒關系,就讓這堆爛泥都成為希望的墊腳石吧,該拋卻的軟弱也已放手了,命運賦予我的意義就是如此。
<101nove.aster組合之後,那個人突如其來撥過來的電話。那個人說著大傻瓜一樣的臺詞。
……啊啊,右代宮同學,這樣是不行的,用這種偷懶方式笨拙地背負一切,最終有一天將壓垮自己。不將墊腳石的淹沒當作理所當然的話,是沒辦法成為希望的。你看啊,墊腳石的死根本是理所當然,不夠格成為希望才會為希望的實現死去——世界就該分三六九等,擁有才能的是希望的種子,超越一切的才能者才能獲得最終的絕對希望,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充斥著許多許多許多許多許多不公平和得不到——
你怎麼也不肯將渣滓一樣的我視為墊腳石,到頭來,還是會被氣得想揍翻我蠕蟲一般的屍體吧。
……他的幸運不會讓他那麼幸運的死去,在他身邊的人最終都將鮮血交還給了他。或許這次聖杯之戰也是他帶來的吧,因為,我比任何人都渴望你跨越一切煥發光輝,朝著絕對希望前進,成為最耀眼的絕對希望。縱然絕症得到了幸運痊癒,接下來也一定會有更多更多更多的不幸。他明白的,他一直明白的。
狛枝凝視著不斷降下的雨水,似乎回到了那個五光十色的夜晚,在虛假的、南國小島之上。
——不如在人生的最後一幕,放一場高高的煙火吧。
【狛枝!】
有人在叫他。
已經夠久了……得到了一段長久的、讓人快要抑制不住貪婪的時光,那是宛如希望一般閃閃發著光的歲月,一直單方面抓著你真是抱歉啊,渴求著遲早有一天就會被丟掉的東西就彷彿溺死的人牢牢抓著最後一根稻草。太短了,太短了,那樣的時光太過短暫,一旦你徹底明白了我是那個永遠不會改變的垃圾,一定會毫不客氣地轉身走掉吧。哈。笨蛋。那才不是“不會失去的東西”呢,那隻不過是單純的虛假幻象,不存在你心中,也不存在於這個真實世界。
明明遠遠地注視著才是正確,可我為什麼忍不住伸出了手,而你為什麼拉住我骯髒的手——
【狛枝君,是aster的船錨啊。】
他的手攥緊。
——他不會是她的船錨。
拳頭松開,狛枝凪鬥笑著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