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忙完的時候, 秋收已經完成了,說實話, 挺愧疚的, 我基本沒出什麼力, 防暑的、止血的藥丸啥的, 一部分是我早就做好的, 一部分是王立秋按照我給的方子做的,倒是沒出啥紕漏。可是我卻拿了和人家壯勞力一樣的滿工分, 有些不好意思的我,跑進山裡打了一頭小野豬回來,假借撞到摔死的野豬的名義,給大家夥開了一頓葷。
正在大家熱火朝天的退豬毛煮肉的時候,遠遠地就聽到了小海的哭聲,很快,一幫孩子圍著, 小河和小湖一邊摟著一邊哄著向我走過來,小海用手捂著嘴, 但是順著小手縫往下流的血水, 嚇得我腦袋一片空白, 差點兒倒在旁邊的火堆上, 幸虧王勝利眼疾手快,直接扶住了我。
王勝利安慰道:“俞兄弟,可得挺住啊,現在可不是你倒下的時候, 趕緊看看孩子的嘴到底咋了吧。”吳老也吼道:“完犢子玩意兒,一點兒也不拿事兒受不了壓力)不知道咋回事兒呢,就自己先放片兒了,還不趕緊看看孩子去?”
我這才清醒過來,穩住心神跑到小海跟前,拿開他的小手才發現,其實小海傷的並不重,就是把嘴唇割了一道口子,因為嘴唇附近的毛細血管比較集中,再加上小孩子的手比較小,所以血流出來才會顯得有些嚇人。
我趕緊抱著小海回了衛生所處理傷口,又上了些藥,這才抱著哭累了在我懷裡睡著的小海出來,並且安慰有些害怕的小河和小湖,兩個孩子是真的被弟弟的傷口嚇得有些手足無措,這會兒看弟弟沒事兒了,也都靠在我的兩邊不說話。等他們平靜下來,我才問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原來,每年秋收之後,地裡的苞米杆子被割掉之後,會留下距離地面一尺來高的柵子,這個東西有的會很甜,這樣的,就會被孩子們當做甜杆給啃了。所以,當苞米杆子被割掉之後,就會有不少的孩子跑到地裡,撅著小屁股咬,甜的就會被吃掉,不甜的就扔在那不管了。
而別的孩子,看到留在地上,還有牙印的,就會直接放棄,然後跑到別的地方繼續尋寶。而現在又沒有人在地裡放化肥,也沒有農藥啥的,大人也不用擔心藥著孩子,所以,也沒人管這些孩子的舉動。
其實,被苞米杆子剌嘴兒,這在村裡的孩子中並不少見,但是村裡的孩子都皮實,自己舀口涼水涮涮,轉身就又繼續了,再說,這些孩子早就有了經驗,一般是不會被傷著的,就是不小心傷了,也會盡量不讓自己傷的重。
做為新手的小河三個,跟著他們的耀祖哥哥身後,學了一下怎麼吃甜杆之後,就加入了這個隊伍之中,不過,他們三個被我養的細皮嫩肉的,這一不小心就給割了個大口子,連嚇帶疼的就開始哭上了,越哭越咧到口子,那血也就停不下來了,小湖找到的止血藥也就不管用了,這才把他們都嚇到了。
不過,小孩子嘛,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再加上我給上的藥,別說就這麼個小口子,就是再大的傷口,用不上兩個小時也就癒合了,小海醒來的時候,除了覺得自己的嘴唇有些木以外,基本感覺不到疼了,於是又樂呵呵的跟著哥哥們一起找小夥伴尋寶去了。
更可氣的是,不長記性的小海,這會兒還傻兮兮的問他二哥道:“二哥,我最後找到的那個呢?沒被他們吃了吧?那根老甜了,咱們趕緊去把那個扒出來吧?”我算是沒脾氣了,也懶得搭理他們了。
這三個小東西那是因為從來沒缺過肉,所以,對於這東西有些稀奇也有些新鮮,所以念念不忘,但是其他的孩子聞著肉香,哪還能走的動步?所以,最後只有王耀祖勉強答應陪他們先去把那根老甜了的甜杆吃到嘴裡,然後等吃完肉再一起去繼續尋寶。
因為豬是我帶回來的,而我又只是挑那些筋頭巴腦的骨頭的地方吃,而人人爭搶的肥肉,我是碰也不碰一下,再加上都知道我家裡的五條大狗,所以,幹脆就把骨頭都剔出來給了我,吳老是笑罵我就是個窮命棒子,泛著肉不知道伸筷子。
為了吃到豬肉燴菜,好幾家都貢獻了自家的酸菜,我把幾家熟悉的酸菜心給密下來了,這個洗幹淨了,無論是蘸醬還是空嘴吃,都特別爽口,細嚼還有一點點甜味兒,村長媳婦兒說,這個也就我能享受的了,矯酸的,吃完了胃直難受。
就這一頭算不上特別大的豬,加上一大堆酸菜,還有幾個巧手的婦人用豬血做的血腸和那些洗幹淨的豬內髒,整整做了四大鍋,那鍋絕對不比小孩兒的澡盆小,四堆火架起的鍋把打穀場佔的滿滿的,四周的村民,各個捧著自家的碗筷,等著肉好,就連說話的時候,眼睛都沒離開過那鍋裡翻飛的肉。
等到肉香味兒出來的時候,四周無論老幼,都不由自主的用袖子擦擦嘴,然後不停的聞著味道,有的著急的,還不住地問:“好了吧?差不多了,肉都爛糊了。”一聽說開鍋了,村裡的幾個刀工不錯的婦女,就站在一邊的菜墩旁,將從鍋裡撈出來上完稱的大肉塊,切成薄片。其他人趕緊拎著碗排隊等分肉,肉是固定的,但是肉湯裡的酸菜和湯卻可以再加,快沒了的時候,就會加進去一盆水,就是這樣,大家也覺得這湯真香。
可能真的是集體飯香,或者是搶著吃才好吃,反正,我本來對這被戳胡的亂糟糟的殺豬菜沒啥興趣,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一晚酸菜湯喝了起來,小河他們一家分到小半碗的肥肉血腸啥的,不過,因為煮肉的時候,只放了鹽,並不像我平時燉肉時放那麼多料,味道只能勉強佔了個鮮,所以他們咬了一小口之後,就果斷的跟王耀祖他們換了人家碗裡面的血腸。
黑虎和黑龍並沒有過來,但是一黑三個卻顛顛的過來把剔出來的肋條骨啥的都嘎巴嘎巴吃了,末了還把除了我啃了幾口的棒骨,剩下的三個都叼跑了回去慢慢吃,小河三個看到了之後有些憐憫的過來,一家給我夾了一段血腸,然後摸摸我的頭問道:“爸爸夠不?要不都給你?”
三個孩子說這話的時候,我發誓,我絕對看到了他們的滿臉不捨,還有那股忍痛割愛的難受勁兒,我好笑又好氣的說道:“行了,爸爸有這塊兒骨頭就夠了,你們自己吃吧,晚上回去,再給你們做吃的。”三個孩子立即樂呵呵的答應一聲,就跑去找小夥伴們了。
我回頭看著四周的村民,都挺有意思的,他們端來屬於自己的那份兒之後,立即就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將自己碗裡的肉和湯吃幹淨之後,才去再打一碗酸菜和湯,然後從懷裡掏出帶來的苞米麵,直到吃的打嗝才算完事,只是,這時,四個鍋裡的湯已經能稱為刷鍋水了,只有零星的飄上來一絲酸菜。
吳老過來踢了我一腳道:“傻喝的,啥也沒撈著吧!讓你黃嗐土話,意思大概和矯情差不多)就是個餓死的貨!”我笑道:“這不是沒想到,大家戰鬥力這麼強悍嗎,再說,我也真吃不進去。不過,大家的裝備和戰略都挺統一啊。”吳老翻個白眼嘀咕道:“當誰都跟你似的,傻了吧唧的。”
這頓飯,我顯然是沒吃飽,其實一直嫌棄我傻的吳老,也只是象徵意義的吃了兩片肉,剩下的都給了孩子們,當然,吳老跟我不喜歡吃,那是兩回事兒,他那是心疼孩子們平時吃不到啥好的,所以,回家之後。立即就催我趕緊做飯。
讓人有些鬱悶的是,二道河溝村被舉報了。現在,按要求來說,你不管是得著什麼,自己花錢去供銷社買的不算,比如集體打獵或採集所得,都要最少將三成賣給收購站,有的村裡為了表示積極,會將一半甚至一多半上交。
雖然,你送到收購站,國家也不會白要你的東西,會將東西折價給你,然後發給村民。但是,誰不知道,在這年頭,吃的比錢重要,你拿吃的能換到錢,但是,你拿錢可不一定能買到吃的。所以,這時候就要看,你們村的村長和村支書這些領導,向不向著自己村裡的人,是否打算用這些事情給自己買功績了。
當然,這點事兒本身就不會怎麼樣,頂多就是批評教育一下,再加上劉主任也在那呢,所以,也就意思意思,說不要本我主義,要想著集體,然後就揮揮手,讓回去多開兩個小時的思想教育課,深刻的自我檢討就完事兒了,順便還將舉報信給村長帶了回來,理由是,參照著信上指出的不足之處,加以改正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