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長大一點後,我便給她讀童話故事。講到《小意達的花》時,那個夏天的回憶便逐漸湧現。埋葬於明治末年七月的花朵,就像為那個時代送別一般,靜靜地躺在老宅早已荒蕪的庭院中,提前一步領悟了大正浪漫,記錄著一場名為拯救的謊言。
是的,直到好多年後,櫻花再開的春天,我才得知自己曾參與的推理不過是一名華族為愛人佈下的、欺騙著整個學園的彌天大謊。
便從——那位田成警官,說起吧。
畢業之後,我因父母之故搬去仙臺了一段日子,直到二十歲才重回大阪。服過兵役後黝黑的臉龐,突然竄起的個子,險些讓四哥都認不出了。於是他便向身旁的同事打趣我。
“佐吉,你看小信,快要融入夜裡了。”
我因此與田成警官相識。交情深一點後,方才發現那位寡言的文人般的漢子心中裝載著一顆熊熊燃燒的大和魂,是會幫咖啡廳女僕與愛人私奔、並護送二人雙雙上船的究極羅曼蒂克主義者。
不過也正因他是這樣一名警官,三日月君才能在大阪警部眼皮子底下假裝了一個月刑警,而未被人抓起來吧。
事情的籌備早在大火後不足一週便展開。
田成警官因著與藤原本家的聯系,被選為事件的主要負責人。除他之外,跟蹤調查的只有幾名剛從警察學校畢業的小刑警。
從最開始他便發現了一期先生的異常,也發現了木下老人,但因於三日月君的關系,這位警官並未向其他人披露這一點,反而悄悄修書上京,幫助一期先生支開調查,同時把事件向意外事故上引導。
火災現場的屍體,在徹夜大火中已經毀壞的差不多了。經驗不豐富的小刑警們對這位寡言的前輩極其信任,竟讓這場漏洞百出的謊言成功進行了下去。一切準備就緒後,三日月君終於也處理好京都的事物,於四月初來到大阪。
是的,他並非在那個夏蟲喧鳴的夏天,才突然出現於學校門前,而是早在幾個月前便進行著準備。那些準備包括葫蘆坡上的一系列調查——正是那些調查,才讓豐子小姐意識到小日和的死。
事情說來也只是巧合:那時,三日月君同我一樣,想到了小日和與一期先生心中枷鎖的聯系,便向豐子小姐詢問了一番。那一次是距離一期先生寄錢遠還有十天的時候,所以賬房並未將此事與瘋病聯系在一起。之後,懷疑的種子便在豐子小姐心裡種下,直到一期先生再寄錢過來,她便對一直假託小日和之名的學生展開試探。
那段有關信仰的對話,其實問的並非是“帶話”的一期先生,而是小日和。
對於那個從小在堺界孤兒院長大的孩子,豐子小姐便是他的光。他確實不信宗教,因為他的救世主就是豐子小姐;但他同時又信奉所有宗教,希望八百萬神明與耶和華一同守護他最最最好的愛人。
這樣的回答,一期先生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於是便釀成了河谷屋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