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二日的清晨,次隆於坡頂看見的一期先生,恐怕正是得知了藤原公館的火,出於某種原因,才獨自注視著旁人難以看見的那一丁點火光,最終回到作為臨時畫室購置的屋子裡去。
我想,那原因應當便是屋子裡的木下老人。
先前因制服未沾染血跡,我便判斷一期先生一定沒登上過角島。現在想來,這推論是極片面的。
即使未參與殺人事件,那個晚上,他一定也曾駕駛私人船隻靠岸。所以,木下老人不是自行逃離小島,而是一期先生救出了面部燒傷的藤原老爺,才把他改名換姓藏在葫蘆坡。
唯一的問題是,他究竟與火災有何聯系?
學校事宜結束大約是晚上八點,我很難想象,如果那位先生在火災發生前便來到公館,他會放任火情展開,甚至眼睜睜看著大火燒毀養父的臉。
所以他是在大火之後才遲來一步,從火場救下了唯一的生還者嗎?
倘若如此,他便與事件毫無關聯,又怎麼會近乎自虐地拼命兼職、又說出“有罪之人是我”的話呢?
況且,我始終還是無法想象,那位先生會在得知父親罪行後不勸說他自首,而是在對方已經表露希望伏法的意願時,依舊把他當做品行正直的長輩贍養起來,無微不至、甚至在自己無法到來的情況下也要託付可信之人照看他。
一切的一切,都在某件事上打了個結。那個結正是一期先生心頭的鎖,我感覺自己快要觸碰到了,實際上卻相隔千裡。
線索好像留聲機的指標,驀地垂落一瞬,又快速被撥開,真相之曲便戛然而止。靜止的時光中,唯獨木下老人的病情每況日下。
轉眼間,便是七月下旬。夏假即將來臨之際。
持續一週的高溫令阿民十分擔憂。用醫生的話說,老人是活不長了,那每夜每夜滲透被單的汗,好像是生命流出的血,面色也愈發暗淡。
一期先生曾來看過他幾次,是趁著三日月君回警局述職的空檔偷偷跑來的。京都那邊似乎也催的急了,警官出去的機率越發頻繁,卻正好給了二人父子相見的機會。
校美術展便是在這樣一種緊張的氛圍裡到來。
我萬萬沒有想到,正是在美術展開始的這一天,在溢滿茶香的巨大畫布背後,我終於明白了使那位先生內心苦痛的一切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