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好奇,你們怎麼認識的?”風惠然問。
“意外。”荀酹似是回憶起了往事,笑了笑,說道,“有一天晚上他喝多了,開車撞進了我的書店。他以為書店沒人,就施法把撞壞的地方複原,結果施法到一半就看見我站在二層盯著他看。當時我們倆都被對方嚇了一跳,就那麼認識了。”
風惠然聽著都覺得不可思議:“鐘判?喝醉了?”
“是啊,我還以為只有凡人會喝醉呢。那天他真是喝了不少,在我家裡睡到第二天傍晚才醒,他那個時候可能是失戀了吧,跟我說什麼千萬不要相信女人,後來我再問他,他死都不承認,還威脅我說要抹去我的記憶,我就不再說了。”
“他嚇唬你呢。”風惠然說,“他在人間隨意篡改記憶如果被發現了是要受罰的。”
荀酹輕輕抿了一口茶,說:“我是搞不懂這些東西,不過他說他人間有正式的身份,不在意暴露什麼。後來他來我這裡買過幾回書,也推薦學生上我這裡來買參考書,一來二去的我們就成為朋友了。”
“你膽子還真大。”風惠然這話倒是真心的。自古以來人們便對死亡頗為忌諱,雖然鐘葵在人間行走不是秘密,但若說真的敢與他做朋友的,倒真的不多見。因著判官司職地府,凡人便總覺得鐘葵會帶著些“陰氣”,縱使他如今是酆都大學歷史學系的客座教授,學校也未曾給他安排辦公室,就連他的課,也全部都是在上午十點到下午兩點之間,也就是所謂“陽氣正盛”的時候。
荀酹聽到風惠然的話並未作答,只是偏過頭,低笑了一下,風惠然則盯著荀酹看了起來。上午來書店時,荀酹在看見自己之後,那一閃而過的意外和驚訝已經很讓人疑心。而現在,荀酹表現出來的侷促不安,不太像是見到警察之後的反應,更像是乍見故人的手足無措。
風惠然是個警察,打一個照面就能記住長相是他的職業技能。他在腦內搜尋了一下,確認自己絕對不認識荀酹。且不說荀酹的名字如此罕見,就說他這個長相,絕對是那種能讓臉盲晚期患者都過目不忘的。所以荀酹的眼神和狀態,就很值得懷疑了。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仔細思索,就聽陳雙寧說道:“風局,柳兒姐來了。”
風惠然看了一眼荀酹,荀酹輕輕點頭,說:“都上來吧,沒關系的。”
一個小時後,特案局會議室內。
“來說說情況吧。”風惠然看了一下眾人,“柳兒,你先說。”
“是人。”塗柳兒斬釘截鐵地說,“這書店老闆就是個普通人,三魂七魄都在,一點非人族血統都沒有。頭兒,你是不是上午的時候看走眼了?”
“上午我剛走到書店門口,昆侖鑒就有了反應。”風惠然頓了頓,“不過剛才昆侖鑒又沒了動靜。如果他是人的話,那就是上午的時候我身邊還有別的越界者。”
風惠然口中的昆侖鑒是一面鏡子,有許多功能,其中之一就是可照出萬物的本體。相傳真正的昆侖鑒已經在巫妖大戰之中碎裂,其碎片散落昆侖山中,須得有千萬年的滋養和大聖人的加持方能重新複原,因為創世聖人接連隕落,縱使有昆侖山靈氣滋養,昆侖鑒也難以複原。所以妖神陸吾便用昆侖山顛雪和昆侖鑒本體的一塊碎片煉成了一個“低配版昆侖鑒”帶到人間,意在幫助人族分辨妖族化形,也算是為了二族和平共處表明態度——神器都給了你們,大家就別鬧了,踏踏實實過日子吧。
後來人、妖二族協定,用一滴昆侖山雪水和一滴九州源頭水共同調墨於“一墨寫萬代”的蓬萊硯之中,然後用這調好的墨畫符,欲往返兩族之間者則需將自身一滴血塗抹於所畫的符上,這樣通行證就和昆侖鑒有了關聯。再後來幽冥鬼族派人取兩滴忘川水,一滴入昆侖鑒,一滴入蓬萊硯,三族契約成,若遇越界者,昆侖鑒在識別本體的同時就會“報警”,這樣即使後世持鑒人是像風惠然這樣沒有天眼的普通人,也能很好地維護秩序。
塗柳兒追問:“那昆侖鑒報警的時候顯示的是什麼東西?”
“什麼都沒有。”
“空白?”塗柳兒說,“你那鏡子壞了吧?”
塗柳兒話音未落,就覺得心頭一緊,身後九條黝黑的狐尾不受控地飄了起來。
風惠然笑著說:“現在知道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你趕緊松開我!”塗柳兒連忙求饒,“我錯了領導!鏡子沒壞!是我腦子壞了!”
風惠然接著說:“今天下班前把屋裡的毛都掃幹淨。”
“掃!我保證你明天上班看不到一點毛!……呼……”塗柳兒趴在桌子上喘著粗氣,“你怎麼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