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我們這裡沒有收容過這個人。”
冷氣彌漫的室內,鍵盤敲擊的聲音清脆,一位面目模糊的工作人員這樣對他說著,“秦河,查不到相關的記錄,沒有這個人。”
這應該是大一過後的那個暑假,他終於想起曾和過世的老爺子做過的約定,但最終是他隻身一人來到了景州監獄,卻被告知,這裡沒有這樣一個人。
秦錚對自己的父親沒什麼印象,畢竟十一歲那年傷到了腦袋,此前的記憶近乎空白,但還是向秦見山提出了想要見他一面,作為照拂林一航的報酬。
其實,他隱約知道一些,可身邊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向他避諱了這件事,又或者,他潛意識裡也抗拒著,所以不曾去打破砂鍋問到底。
想要見秦河一面,無非是不服管教,想向秦見山證明,他身上並沒有父親的影子。
人格障礙不會遺傳,他只是想老人不要害怕他,要多陪陪他。
只是斯人已逝。
後來攤開的泛黃的舊報紙上也寫著,犯罪嫌疑人已經自殺。而他的妻子,也在日複一日的折磨下精神失常,試圖帶著幼子一起輕生。
……難怪。
難怪老人總是和他聚少離多,可能多看他一眼,都是對自身的一種傷害。
養不教,父之過。
這是秦見山心中永遠也邁不過去的坎,即使知道子女生來的缺陷並不是自己的罪過,也難免拊膺頓足地要去自責。
所以,他回去掃墓的時候對老人說:“爺爺,我來向您認錯了,這次是誠心誠意的。但您也有錯,不該騙我,還失約了,說好要陪我來的,不過……都沒關系。”
“林一航……也失約了。”
他聽見十九歲的自己失魂落魄地說。
那時的自己能接受這些嗎?秦錚竟回想不清了。畢竟,時間會讓所有創口趨向於癒合,彼時的感受在光陰的長河裡也已經被沖刷得模糊。
盛夏,君安的江上,煙火又開始盛放了。在一片瑰麗的虛幻中,一切倒流,少年愛侶在夜空下擁吻,濃情蜜意的眼中倒映出對方的影子,身旁是從不止息的滾滾江水。
有什麼難以忘懷的呢?
不過是……刻骨銘心的初戀。
久無人居的瑞安巷十九號已經破落不堪,小院裡荒草叢生,番茄被移走後留下的坑早就彌合,親手搭建的狗屋上,金屬件鏽蝕如血,遠在燕京的威風垂垂老矣,臉兒和胡須都白了,顫顫巍巍,再也走不動路——
只有蟬鳴,無論是哪裡的蟬鳴,從來都是年複一年的聒噪,卻也是年複一年,新的一茬。
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永恆——
就連昔日的摯友也會失去少年時代的純真,變得利慾薰心,不惜背刺。
……該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