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動作一頓,手裡的紙巾揉破了,就搓成一個小團兒,淡淡地說:“陳叔,謝了。我們沒吃午飯呢,先走了。”
生肉的腥味被微冷的雪松氣息覆蓋,老闆訕笑著收了話頭,秦錚把威風拽得爪子在地上磨出了聲,扭頭就走。林一航原本還在因為老闆誤會他們的關系臉紅,卻也敏銳地察覺秦錚情緒不好,向老闆點頭怯怯笑了一下,忙追上去,默默跟著秦錚。
一個月了,除了秦錚的房間他沒有去過,整棟房子的佈局林一航已經十分清楚。家裡一張照片都沒擺,主臥空空蕩蕩,好像從未有人住過。書房也看不出別人的痕跡,整櫃的書蒙了塵,桌上的筆架和硯臺勉強沒有落灰,秦錚應該許久不曾寫大字。茶水室的茶具倒還光亮,他遇見過幾回秦錚用軟布細細擦拭,但不喝茶,擦完後就放著了,坐在矮幾前像是在想是事情,又好像什麼也沒有想。
……秦錚的父母呢?
兩人出了菜市場,正午的陽光傾落,灼灼烤著這條窄窄的街。路上沒有幾個人,兩邊鋪子外撐了遮陽傘,看店的人縮在陰涼裡,看上去大多在犯困。秦錚的後背漸漸被汗濡透,一小片白色襯衫浸成半透明,隱隱可見底下的肉色。威風整隻狗蔫蔫的,熱得伸出舌頭滴了一路的汗,鼻子都幹了,步子也越來越慢。
林一航恍然已經走了許久,兩人都還沒吃飯,不再深想肉店老闆為什麼說起秦錚的媽媽會“可惜”,伸出手輕輕推了一下秦錚,“哥,我餓了……”
秦錚偏過頭,鬢角濕濕的,汗水淌過下頜硬朗的線條,滑到頸間散成一片水光。他頓了頓,有些歉意地說:“……我給忘了,想吃什麼?”
“都可以。”
秦錚找了間蒸菜館,把選單扔給林一航看菜,去冷櫃拿了兩瓶水,回來時擰開直接灌了半瓶。林一航看了一會兒他上下聳動的喉結和唇邊溢位的水漬,無端有些緊張地移開了視線,把手裡自己的那瓶水捏出輕響。
秦錚把水拿過去幫他擰了,又找了個塑膠碗給威風倒了水,威風忙伸頭就著他的手吧嗒吧嗒舔起來,顯然是渴壞了。等威風喝完水,乖乖在桌子底下趴好,秦錚才掀起眼皮看向林一航,目光很靜,“菜點好了麼?”
林一航和他對視了一下,突然覺得自己運動得太少,最近多走兩步心跳就會快起來,他把選單遞過去,白皙的手指指尖泛紅,抿著嘴唇點了幾個菜名。秦錚掃了眼就記住了,轉頭招呼老闆過來,店裡客少,不多時菜就端了上來,騰騰散發著香氣。
兩人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又走了那麼遠,早餓得饑腸轆轆,一時間都在悶頭扒飯,沒人說話,只聽碗筷輕響。威風又想爬桌子,被秦錚橫了一眼,很是委屈地趴了回去,林一航看它可憐,偷偷餵了塊兒粉蒸排骨,威風嘎吱嘎吱地嚼,狗頭蹭著林一航的小腿撒嬌乞食。
林一航心都化了,還想再喂,秦錚卻說:“別給它喂太多,滿院子掉毛。”
他便自己把排骨啃了,很歉然地看著威風,小聲對它說:“對不起。”
秦錚笑了:“它真長肥了,你沒少喂吧?”
林一航十分心虛,吶吶著說不出話。他回家沒別的事做,確實餵了威風很多亂七八糟的食物,威風來者不拒照單全收,一個月下來狗腿子都捏得出軟軟的脂肪層了。
兩人吃完飯從店裡走出去,秦錚領著路拐了幾個彎,很無情地把威風丟在寵物店裡讓人幫忙洗澡,林一航隔著玻璃看了一陣,很有點兒可惜。他是想幫威風洗澡的,可威風狗爪子上的毛都髒得結塊兒了,他好像洗不太來。
秦錚在店外點了顆煙說:“以後多得是機會,你樂意天天洗都沒事兒。”
林一航隔著淡淡的煙看他的臉,眉心蹙起來。他覺得秦錚好像有心事,又好像沒有,總歸是不太開心的樣子,他也沒一開始出來時那麼開心了。
“哥,我們,回家吧?我,幫你,寫作業。”這樣會不會讓秦錚開心一點呢?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秦錚瞥了眼他微皺的眉頭,沒吸兩口就把煙滅了,鼻子裡“嗯”了聲說:“你寫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