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別說這地上有沒有仙女,就算有,他能找到何年何月?那她還有抱孫子的指望?柳母陡然意識到,柳昭這脾氣都是被寵出來的,婚姻大事,本來就應該聽父母之命,京城裡的名門閨秀他一個都看不上,瞧把他慣的。
氣的柳母當下就答應了媒人,要她轉達寧遠侯府上,她很滿意二小姐,柳家有與寧遠侯府結親的意願。
媒人自是喜不自勝,歡歡喜喜地去了寧遠侯府回話,寧遠侯府也是心急定下,當天就讓媒人帶回了一條二小姐親手繡的手帕轉贈給柳昭以表傾慕之情。
收了人家姑娘的禮,自然得回禮,聽媒人說,那二小姐素喜梅花,又聞柳昭擅作丹青,不如請二公子畫幅梅花圖回贈,那就再好不過了。這廂柳昭還什麼都不知道,柳母已經全替他應承了下來。
柳母讓柳昭畫幅墨梅圖,自然是不能將用途如實相告,只說她房裡缺個擺設,讓他畫一幅掛上,柳昭不疑有他,便答應了下來。
柳府中,只有柳昭院子裡有棵紅梅樹,樹枝虯曲,疏密有度,其上綴滿紅梅,或含苞待放,或迎風盛開,或落紅點點,鵝黃花蕊累累,枝椏上還有皚皚積雪尚未消融,一樹白雪映紅花,煞是好看。
在屋裡開了窗就能看到梅樹,冷風夾細雪,又有暗香浮動,花香襲人,一下就勾起了他的興致。柳昭站在桌前臨窗描摹,因為許久未動作畫,落筆有些生疏,往往要抬頭先看幾眼梅樹形態,再下筆勾勒,一幅畫倒是畫了一個時辰還未畫完。
待畫好了底稿,又需要用顏料上色,那梅花花瓣畫的小而密,又兼錯落有致,難免要集中十分精神才能將顏色填滿其中又不溢位。
柳昭用心畫了許久,脖子和腰都有些痠痛,等他放下筆,直起腰決定歇一歇時,剛抬起頭,就看見紅梅樹下站著的容尹。
他今日穿了一身湖藍錦緞繡金色雲紋的棉袍,披著一件白貂裘,遠遠看上去,好似身旁的梅樹一般挺拔雋秀,一陣寒風掃過,點點紅梅離枝落在肩頭,彷彿時殷殷血珠兒融入白雪中,那人那景就像是畫上一般,入目皆是風流。
柳昭一時看呆了,納悶他既然來了怎麼不聲不響,也不知在院子裡站了多久。
“你……”柳昭覺得嗓子發幹,清了清嗓子,啞聲問:“何時來的?”
容尹移步窗前,隔窗看了一眼柳昭的畫,淡淡道:“不久。來給幹娘拜年,順道過來看看你。”
“要不要進來坐會兒?”柳昭看見容尹下巴輕輕點了點,轉身離了窗前,從外面推門進來。
環視房內的擺設,處處透著風雅,牆上掛的是聖人的警世之言,架子上陳列的瓷器玉器無不精美別致。一扇雕花牡丹緞面屏風將臥房與外間隔離開,紅木花幾上擺著兩盆極為罕見墨蘭,深紫色的花朵怒放,幽幽馨香溢了滿屋,房內雖未燃香,花香已然沁人心脾。
房內的碧紗櫥當做簡易的書房用,柳昭方才就在此間作畫,容尹走到他身旁,認真去看那畫,唸到柳昭剛剛題好的字:“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容尹站在柳昭身後,頭從他肩膀上方垂下,兩人之間分明還有一段距離,可柳昭卻感覺身後有一股不容忽視的熱源傳來。
柳昭僵硬著身子不敢向後,從旁移了半步側身與容尹拉開距離,裝作與他討論畫:“嗯……你以為如何?”
“畫是極好,但題的詩句卻不好。”容尹含笑看畫,眼神卻不帶一絲笑意,“不若改成《摽有梅》”
“《摽有梅》?”柳昭吃驚地看他,“你開什麼玩笑,這詩說的是什麼你不會不知道,哪裡就配了?”
容尹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感覺他確實是不像有心要隱瞞什麼的樣子,又道:“你為何要畫這畫?”
柳昭道:“我娘說她房裡缺個擺設,讓我畫一幅罷了。”突然又回過味兒來,他娘從來不愛這些字啊畫的,突然要畫定是有別的用途。聽容尹的口氣,彷彿知道些什麼似的,忍不住開口問他:“我娘和你說了什麼對不對?”
“你娘和我說,寧遠侯府的二小姐閨名‘若梅’,蕙質蘭心,與你十分般配。她十分中意。”屋裡燃著炭盆,十分暖和,容尹解了披風掛在屏風上,漫不經心道:“我以為你是知道的。”
柳昭:“……”我知道什麼我就知道了?
容尹看他沉默,臉上本就是裝出來的笑意頓時收斂了個幹淨,黑了臉問:“還是你本來就知道?”
柳昭:“……”這上哪兒說理去?
柳昭心裡繞過彎來,他明明已經和柳母說過無意於寧遠侯家的二小姐,看來他娘還是瞞著他和寧遠候家搭上了線。
嘿,這明明被擺了一道的是他,怎麼這容尹看上去倒是比他還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