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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照常去看望老師。
老師這兩天已不太能下床了,他躺在父親緒方洪左衛門從海上買來的雕花大床上,簾幕層層落下遮蓋了蒼老的面孔,只從裡面伸出一隻手緊緊握著我。
“老師,碇先生和鈴木先生真的都是我的師兄嗎。”
“對。”
他艱難地坐起來,喝了一口我遞上來的茶,精神了許多。
“那他們倆還敢對您無理!還有毒害您的嫌疑,真是……”
“好了雪紀,不要再說了。”老師把茶杯放在一邊,渾濁的眼睛注視我時有一瞬間的失神,又重重嘆氣。
“你還是不懂老師的心。”他說,“沒能教育好學生,眼睜睜看著學生誤入歧途卻無能為力是老師的恥辱。他們曾經也是我看重的學生,我對他們傾囊相授想盡辦法鋪路,可換來的是他們的記恨殺意,是形同陌路,不就是我的失敗麼。”
“可我還和以前一樣尊敬老師啊。”我急切地反駁。
“那你和你答應的一樣做個好醫生了嗎。”
見我心虛地低頭不敢說話,老師的笑聲像破敗漏風的風箱。
“讓老師知道學生的謊言是種殘忍,這兩天樓下沒出什麼亂子吧。”
我心裡一緊,急忙說:“沒有,就是那幾個人天天吵架。”
老師微微一笑,“是嗎,可我聽徹說,碇受傷了。”
笑得有點可怕,青白的臉和紫色的嘴唇再加上雞皮鶴發,和山中的厲鬼一樣,幾乎看不出他是位德高望重的長者了。
我心裡罵死土間徹了,這不是存心給老師添堵嗎。
“碇師兄的傷勢已經穩定了,估計今天就能醒,這多虧了黑傑克先生。”
老師“唔”了一聲,不置可否。
不知道黑傑克用什麼辦法延緩了老師的病情,但再怎麼努力看護也不過這幾日了。
我每天早中晚都要來看老師一次,對他的變化最清楚不過,每次見他都要把洋館內發生的事彙報一遍。可奇怪的是,除了第一天宣佈三人中有一位是兇手之外,老師再沒過問過破案的進展,平淡地彷彿……所謂破案,只是他叫我們回來的引子罷了。
“老師,您是不是已經知道給您下毒的兇手是誰了。”
老師一愣,含笑點頭。
我簡直要瘋了,“到底是誰老師,您快告訴我。”
我要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