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了家業?是舍了家裡的房子,還是舍了田地?”
“都,都有。”
在這個年頭,賣房子賣田地的,都要被人戳脊梁骨。因此,女人特別尷尬。
“罪孽啊罪孽。”
老亢頭這一搖頭,那女人更尷尬了。
那板車上的老婆子這才開口,道:“老大哥,你別見笑。這,這是我這個老婆子的主意。”
不管怎麼樣,兒子還要做人,兒媳婦也孝順,若是讓人知道,這是兒子或者兒媳婦的主意,那日後可不是被人戳脊梁骨罵敗家子麼!還不如她這個老婆子擔了去,反正她上了年紀,別人最多說一句老糊塗了。可是她的兒孫還要過日子呢。
老亢頭道:“該不會是那個韃子皇帝又要加稅了吧?”
韃子皇帝。
這四個字,老亢頭已經能很自然地說出口了,可是對於這剛剛從西安跑出來的一大家子來說,可著實別扭。
還是那老太太反應快:“雖然還沒有詔令下來,卻八、九不離十了。去年冬天的時候就加了一次稅,今年開春又多了一項徭役。這不是把人往死裡逼嗎?我就兩個兒子,一個已經被拉走了,若是這個再沒了,那不是要了我的命嘛!”
老太太很健談,老亢頭又開始了:“哎!真是罪孽啊。”
老太太見老亢頭如此,覺得十有八、九是問不出什麼來了,就道:“老大哥啊,你可知,這臨汾的牙行怎麼走啊?”
老太太覺得,這個老頭十有八、九是靠不上的,她還是去問問牙行好了。她把家裡的房子、地都賣了,湊了五十六兩銀子,若是能早早地換了房子、地倒也好。
老亢頭這才掏出旱煙袋,卻不抽,而是捏在手裡,道:“怎麼,老姐姐,你還不知道?臨汾亢家,有亢家在,你還想買到房子地?”
不想,那老太太竟然道:“那感情好。我之前的房子地就是賣給了亢家,如今我正要去他們家的櫃上兌銀子。”
老太太相信,在亢家的地盤上,應該不會有匪盜、小偷小摸之流當街實施搶劫。
老亢頭當時就愣了一下:“所以,您是特地往臨汾來的?”
“沒錯兒。”老太太中氣十足地道,“這不是說,如今這山西富得流油,遍地是銀子麼?我們就來碰碰運氣。”
老亢頭又開始了:“罪孽啊罪孽。”
老太太才要皺眉,老亢頭卻已經主意到了她那個小孫孫已經溜下的車,正踮著腳,想夠那皇竹草的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