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經歷這是準備打道回府?還沒用飯吧?”
他趕緊回答:“今日餐飯過涼,下官脾胃不好,所以……”公家準備的菜,那叫天子賜食,總不能說太難吃想回家去改善伙食吧。
季長川似全然沒放在心上,反而應和,“我今日也覺得飯菜太涼,不宜飲食……這麼著,宛經歷若肯賞臉,不如到我府上喝一杯?”
大司馬是何等人物,居然屈尊請他吃飯!
宛延受寵若驚,急忙再拜:“那下官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季將軍雖貴為一代名將,府邸倒佈置得很隨便,亭臺樓閣不多,雕欄玉砌沒有,花圃和菜園卻比比皆是。小廳裡擺上酒菜,便可賞花對飲,別有一番悠然見南山的風味。
宛延不敢勞上司斟酒,勤快地端起酒壺給二人滿上。香氣一漫出,就知道鐵定是二十年往上數的陳年好貨,一時間更加感激惶恐了。
“宛經歷這些年在都察院兢兢業業,早聽說是位嚴謹縝密的人物。”季長川笑著向他敬酒,“前些日子,我那個不爭氣的手下給經歷添麻煩了,薄酒一杯,聊表歉意。”
感情是替項桓擦屁股來了。
宛延鬆了口氣,隨即又添了一絲恍然,回敬過後一口喝乾,“將軍哪裡的話……”
然後忍不住嘆氣,違心地開始誇:“項桓這臭……咳,項桓這孩子我打小看著長大的,生性率直,嫉惡如仇,是個不錯的可造之材,就是脾氣太過浮躁,還須……還須磨礪。”
說完趕緊飲了杯好酒給自己緩緩情緒。
對面的季長川大笑:“我自己的屬下自己明白,經歷不必替他好說話。”
他夾了一筷子菜,琢磨著要如何打發時間,難得逼起自己嘴碎話家常,“先帝重武輕文,聽聞宛經歷是元熙元年二甲進士出身,這些年過得也不容易吧。”
宛延一聽,簡直要老淚縱橫,連連道“不敢、不敢”,“文淵只恨自己一介書生,無法上陣殺敵。可惜到底是這把年紀了,此生未能光宗耀祖,實乃憾事一件。”
他說著痛飲一杯,“我這一支,家裡又沒留個男丁子嗣揚眉吐氣。”
“好在閨女聽話,成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幫著她娘打理家事,也算讓人省心了。”
另一邊,毫不知情的宛遙正在可勁抽他爹的臉。
山樑鎮上,從鎮口牌坊往裡延伸,一路都是張燈結綵的紅色。來往的行人人手一張樣式各異的面具,走在其中四面八方皆濃墨重彩,竟有些誤闖妖界仙境的錯覺。
宛遙四人將馬寄存在客店中,心無掛礙地逛起了集市。
無量山的廟會實在是個讓京城人都向往的地方。
沒有尋常廟會的舞龍舞獅,那些招搖過市的都是帶著面具的神仙羅漢,被數人以堅硬的木板抬著,在上面激烈的舞刀弄槍。
街邊的攤子賣小吃、刀劍和南北少見的稀奇玩意兒——大多是附近虎豹騎征戰搶來的東西,偶爾仔細的打量,攤主或是買家,說不準就是尚在營裡服役計程車兵。
兩相對望,碰上同伍吃飯的都不一定。
項桓買了一袋冰糖楊梅給宛遙吃,兜兜轉轉逛了半天,忽而瞧見什麼,興高采烈地拉著她,“走!咱們玩這個去!”
宇文鈞就跟在後面不遠,見狀本想出聲制止,可他動作太快,轉眼已經把人拽進了店內,他只好憂心忡忡地問餘飛:
“帶人家姑娘進賭坊,不太合適吧?”
“管他呢。”他無所謂,“出來玩嘛,走走走,一起啊!”
賭場中三教九流,人頭攢動,遠處推牌九,近處擲骰子,高低起伏盡是清脆的聲音,交織出一派標準的烏煙瘴氣。
鎮子規模不大,場子也因此有限,但並不妨礙賭徒們消遣。店東家設了三四張不同玩法的賭桌,項桓卻鍾情於簡單粗暴,輸錢最快的那種——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