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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遙從馬車下來,婢女早已在旁撐好傘,她一仰頭,正看見聖母廟金燦燦的幾個大字輝映日光。
這座廟是為了祭奠敬德皇后,也就是當今陛下的生母而修建的。
宛夫人喜歡帶她來這裡祭拜敬香,因為她們家也算是和敬德皇后有幾分淵源,這是宛夫人一直津津樂道的事情。
“茹太后人生得美,心地也善良,又是杏林世家出身。
“那會兒南方鬧瘟疫,還是她著手想出來的方子,救西南數萬百姓於水火。哪像現在這些大臣,對著疫病束手無策。”
宛遙的手被她拉著,一路絮叨走進廟內。
“宣宗皇帝是最寵愛茹太后的,光行宮都建了好幾座。”
宛夫人跨過門檻,“你姥姥同太后是情同姐妹,結義金蘭的交情,比楊家自家姐妹的關係都還要親。
“你娘我啊,打小便是她照顧長大的,什麼補品、補藥,都是太后親手提筆寫的方子呢。”
大殿中有尊白石雕像,纖塵不染,鮮潔如雪,像中的聖母眉目清婉,溫柔端莊,聘聘婷婷地站在那裡,神情好似悲憫地望著芸芸眾生。
四周是來往祈福的百姓,宛遙在蒲團上跪了,也接過主持遞來的香,低頭拜了三拜。
因為是聖母廟,寺內上下皆由尼姑和沙彌尼打理。宛夫人同此處的主持是老相識,攀談起來能說個沒完沒了,眼見時候又晚了,兩廂一合計,便決定在廟裡住上一宿。
老主持貌似是曾經服侍過聖母太后的宮女,如今已年過半百,她為人甚是和善,對宛遙尤其有好感,三人在禪房敘舊時,總忍不住拿目光去瞧她,悵然感慨說:
“表小姐長大了,真是愈發出落得水靈剔透……今年是十五了麼?”
宛夫人馬上解釋:“十六。”又嘆氣,“這丫頭拘不住,天天愛往外跑,跟人家學了半吊子的醫,就惦記著想去治病當大夫。”
“學醫啊……”老主持默了半晌,反而很欣慰地頷首,“娘娘在這歲數的時候,也是呢。”
“可惜娘娘去得早,倘若看見表小姐,想必會非常喜歡。”
繼而又去拉宛遙的手,細細叮囑,“近來南邊瘟疫肆虐,表小姐平日看病時也要多加註意,那些疫病之人身上多有紫斑,若是見了,得立即燻艾防疫……這種病不易治好,切莫勉強自己。”
她順從地點頭,“嗯,我知道了。”
宛夫人在旁聽著,默不做聲。片刻後才拿別的話岔開。
茹太后杏林聖手,老主持算是為數不多支援宛遙承其衣缽的人,二對一實在沒優勢,宛夫人只能另闢蹊徑。
照例是聽了一大堆的陳年往事,再追憶一下當年“鳳口裡兵變”的苦,思一下而今得來不易的甜,兩位忘年老姐妹相對抹眼淚。
宛遙著實坐不住了,找了個理由偷偷遁走。
夜裡,沒有香客的聖母廟格外靜謐安適。曲徑通幽,樹影無聲搖曳,走在長廊上深吸一口氣,五臟六腑都是紅塵之外的禪意。
宛遙掖手垂頭,款步出了禪院,遙遙望見婢女等在不遠的燭火下,她開口正要招呼,冷不防從背後探出一隻大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口鼻。
這意外來得太過突然,有半刻宛遙的腦子都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