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廉成歷出門,辰風炎這才緩緩坐回位置,眉頭緊皺:醫聖並沒有瞞著他譚琰現在的身體狀況,而趙典第一次去找譚琰,是在他的授意之下,這個人在不明白譚琰的作用之前,為什麼會想到要給她下長生蠱?
難道……他也知道當年的事情?
辰風炎按著腦袋回憶當初第一次見到這個溫柔而病弱的男子的情景。
十年前,邊關兵荒馬亂的,最常見的是滾滾黃沙和屍體。
在那種環境下,鮮紅的血其實並不常見,因為風沙很大,血液很快就會凝結成黑褐色的塊狀物體。
因此,辰風炎率領著西北軍在行軍途中看見幾乎浸濕了一大片荒原的鮮血時,被震撼地有一瞬間忘了反應。
也就是那一瞬間,從死人堆中沖出來一個小小的人,看不出性別和樣貌,他一路跌跌撞撞穿過先鋒營,直撲破夜馬蹄之前。
辰風炎就把他救了起來,只是等他在軍營中養好了傷,卻再也不肯離開。
辰風炎記得當時他的眼神,柔和而堅定,沒有痛恨,只有麻木和淡淡的哀傷。
明明一點都不像,辰風炎卻詭異地想起當年自己昏迷之前最後看到的眼神,那是屬於小小的檀煙的。
神使鬼差地,他留下了趙典。
他不是沒有派人查過他的身世背景,只是那個村莊被屠村得很徹底,找來找去根本找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現在,辰風炎算是明白了:為了掩蓋趙典的身份,照國用了一村子的人的性命作為代價。
當趙典看見廉成歷出現在自己房間裡的時候,面上的神情微微一凝,隨即微笑起來:“你來了。”
一直有些陰鬱的眼中帶著前所未有的輕松,看得廉成歷莫名就冒出了一種愧疚的感覺。
這個人,其實救過軍營中不少人。
如果將功過相抵的話,趙典其實罪不至死。
趙典輕輕眨了下眼睛:“你看見了?”
趙典的房間有一棟很厚的承重牆,而現在牆上隱秘的門被開啟,暴露出來的是空空如也的木桶,火油的氣味蔓延在空氣中。
甚至,廉成歷還翻出來一枚響箭,那是辰風炎託人特質的、只屬於暗棋的東西。
廉成歷站起身,輕嘆一聲道:“你在軍營這麼多年,邊疆艱苦,我們早已是一家人。要是你的身份曝光……”
趙典的眼神微動,柔聲道:“雖然我平時很少跟人接觸,但總有那麼幾個人將我放在心上。要是我的身份曝光,他們是最先受傷的人。”
廉成歷的眉頭皺了起來。
原本以為,面對趙典這樣的人,曉之以情是最好的選擇,現在看來,趙典的病反而讓他有了種豁出去的勇氣。
趙典看著廉成歷,微微一笑:“這些年,多虧你們的照顧。趙典無以為報。”
廉成歷還想勸說,卻看見趙典的眼神倏爾變得深沉銳利:“除了我,軍中已經沒有可以威脅到風炎將軍的細作,你們大可放心。至於譚琰……請她一定要記起當年的事情,那是隻有她才能改變的命運。”
廉成歷眉頭緊皺,不知道為什麼,盡管他看著趙典現在的氣色和身體狀況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時候,卻有種眼前人已了無生趣的感覺。
趙典轉身開啟門,聲音和緩:“請幫我轉告將軍,十年恩情,我趙典無以為報。只能為他掃清最後的障礙。”
廉成歷站定了腳步,神情壓抑:“你想幹什麼?聽著,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忽然不說話了,因為譚琰慢悠悠地和歐陽流霜走向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