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玄淩的旨意傳到雨花閣時,據說端妃喜極而泣,連病都去了一半,欣喜若狂地去水綠南薰殿謝恩,再三保證會好生照料溫儀。畢竟溫儀年剛周歲,不甚記事,宮中又不準提及曹琴默,想來日後溫儀也只會把端妃當成生母。
但玄淩接連幾日神色不豫,縱有怡貴人陪著也是寥寥。眼看著七夕將至,一向喜歡享受的玄淩卻沒有開宴的意思,甄嬛便親自做了蓮葉羹和藕粉桂花糖糕送過去。
李長在門外守著,並不知道甄嬛具體跟玄淩說了什麼,只是最後殿中傳來玄淩的口諭,說今年七夕家宴擺在玉潤堂,單帝後和宮中嬪妃參加——當然,禁足的曹常在除外。
七夕當晚,玄淩在宜芙館用了茶水點心方與甄嬛一同過去。從宜芙館去玉潤堂的路不遠,所以並未帶許多侍從。玄淩與她攜手漫步在水邊遊廊,臨風折花戲魚,言笑晏晏。
才進院中,就聽見一屋子的鶯鶯燕燕,十分熱鬧。甄嬛依禮退後兩步,跟在玄淩身後進去。皇後、華妃、愨妃、敬妃與怡貴人等皆在,正與眉莊說話,見玄淩來了,忙起身迎駕。
玄淩忙按住將要起身的眉莊道:“不是早叮囑過你不必行禮了。”一手虛扶皇後:“起來吧。”隨即笑著道:“今日沒有外人,不必拘束,各自坐下吧。”
皇後笑道:“沈婕妤這裡倒是賞月乞巧的好所在,皇上果然好興致,連帶著我們也有幸了。”
玄淩滿意地點點頭。除了甄嬛、眉莊和怡貴人之外,其餘諸人皆是有幾日不見聖駕了。乍然見了玄淩,難免目光殷切皆專注在他身上。
華妃睨甄嬛一眼,嬌笑道:“皇上待會兒定要嘗嘗臣妾帶來的點心。臣妾宮裡新來了西越廚師,做得一手好點心。”
玄淩隨口道:“才在宜芙館用過茶點了。改日吧。”
華妃淡淡笑道:“想必莞貴嬪宮裡有好廚子呢,方才留得住皇上。”
眉莊朝甄嬛點點頭;皇後仍是神色端然,和藹可親;其餘諸人臉色已經隱隱不快。可恨華妃果然不肯閑著,要把她拱到眾人面前去呢!
甄嬛看看華妃,溫然微笑:“華妃娘娘宮中的紫參野雞湯已經讓皇上念念不忘了,如今又來了個好廚子,可不是要皇上對娘娘魂牽夢縈了麼?”
果然此語一出,眾人的注意力立時轉到了華妃身上,不再理會甄嬛。進些茶點有什麼要緊,皇帝心裡在意誰想著誰才是後宮妃嬪們真正在意和嫉妒的。
華妃雙頰微微一紅,“咯”一聲笑:“幾日不和莞貴嬪聊天,貴嬪口齒伶俐如往昔。”
甄嬛略略低了頭,婉轉看向玄淩,嫣然向他道:“娘娘風範也是一如往昔呢。”
華妃剛要再說話,卻見玄淩朝華妃淡然一笑,目光如殿中置著的冰雕一般涼沁沁在華妃姣美的面龐上掃過:“莞貴嬪伶俐機智,年幼愛玩笑,華妃也要與她相爭麼?”
華妃觸及玄淩的目光不由一悚,很快微笑道:“臣妾也很喜歡莞貴嬪的伶俐呢,所以多愛與她玩笑幾句。”
玄淩看她一眼,顏色緩和道:“華妃果然伴朕多年,明白朕的心思所在。”
說話間玉潤堂的宮女已置辦好了菜餚瓜果,眾人稍用些許,又玩鬧著穿巧針,閑談許久,也不贅述。
是夜玄淩興致甚好,見皇後在側殷勤婉轉,不忍拂她的意。加之諸妃環坐,若又要去宜芙館終是不妥,便說去皇後的光風霽月殿。既然皇帝開口,又是去皇後的正宮,自然無人敢有非議,便一齊恭送帝後出門。
才出玉潤堂正殿門口,忽見修竹千竿之後有個人影一閃,怡貴人眼尖,已經“噯呦”一聲叫了起來。玄淩聞聲看去,喝道:“誰鬼鬼祟祟在那裡?”
立即有內侍趕了過去,一把扯了那人出來,對著燈籠一瞧,卻是灑掃玉潤堂的一個叫翠兒的小宮女。她何曾見過這個陣仗,早嚇得瑟瑟發抖,手一鬆,懷裡抱著的包袱落了下來,散開一地華貴的衣物,看著眼熟,好似都是眉莊的。
玄淩一揚頭,李長會意走了上去,彎腰隨手一翻,臉色一變指著翠兒呵斥道:“這是什麼,偷了小主的東西要夾帶私逃?”說著已經讓兩個力氣大的內侍扭住了翠兒跪在玄淩面前。
翠兒臉色煞白,哭泣道:“小主!奴婢知錯了,小主救我!”
眾目睽睽之下,眉莊當然不可能徇私,只道:“你做出這樣的事,叫我怎麼容你?快拖去慎刑司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