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家都有了還不錯的成績,我心裡的石頭也算落了地。雖然我自己並沒有跟想象中一樣超常發揮,但到那一刻,我想也是能夠坦然接受的。
我媽對我的成績雖然頗有微詞,但因為忙碌著替我選學校,也沒有再多說什麼。我的面前攤著厚厚一本招生手冊,都不知道該從何看起。
葉書誠說:“別想了,來瑚城吧。”
我固執地說:“不行,我想去燕城。”
“那兒氣候太差了。”
“還行吧,”我說,“就是冬天冷了點。”
“行,隨你吧。天子腳下,總歸還是安全的。”他說。
在志願表上,我只填了一個學校,第一志願專業是新聞學。葉書誠本來想嘲笑我一個理科生學什麼新聞,但他認真考慮了一下,還是妥協了。雖然他默默加了一句,那也太虧了。我才不放在心上呢。我是去知識的海洋遨遊的,又不是去談買賣,計較什麼虧不虧。
106
跟葉書誠在清邁郊外的那兩個月,我感受到了一個和以往完全不一樣的世界。我每天踏著清晨的陽光去學校,最期待的是見到一群孩子的笑容。傍晚的時候,葉書誠會來學校門口接我,然後我們一起坐在田埂上看稻田裡的日落。有時候還能趕上鄰裡的牛車,坐在稻草堆裡聽風聲。
唯一不好的是,我們住的那一片有很多黑貓。我本來不怕貓,可有一次夜黑風高時,被一群大貓一路包抄。那些夏夜裡閃爍著的眼睛,讓我覺得膽怯。不要笑我,就連葉書誠都不敢晚上一個人走那條寂靜的小路。
我偶爾在田間看夜空,那些星星點點如此明晰,燦爛如朝露,卻永不會逝去。我想起康德那句名言,又覺得此情此景之下,少了一些浪漫。
葉書誠對清邁的適應遠遠超過我的想象。我們都覺得對方是被從小嬌慣的,才不能接受帶著泥土的鞋和簡陋的居所。可是我承認我想錯了,他喜歡當地人的淳樸,遠遠超過他的遊戲機,即使他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刷鞋。
他待的專案組是一家當地城建機構和undp曼谷辦公室合作成立的,主要工作是促進清邁市的公共交通和城市建設發展。葉書誠做的部分是實地調研,所以每天都在跑來跑去。
有一次我問他:“你不是學物理的嗎?怎麼來做這個?”
葉書誠反問我:“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可是以後呢?難道不做物理了?”我問。
他想了想,回答我說:“研究是要做的,調研也是要做的,這其中不存在二選一。我學宇宙是如何執行的,學世界的本質是什麼。但是社會調查、地區發展同樣也是正在發生的事情,他們也是世界的本質。你去接觸更多不一樣的人、不一樣的社會,瞭解他們的想法和對未來的期望。然後去思考我們的世界是什麼樣的,或者它應該是什麼樣的。不同的學科可以提供給你不同的角度去看問題。對我自己來說,有時候是很有啟發的。”
“明白了。有時候我們看到的東西,可能也會被角度所侷限?”我說。
他認真地點了點頭:“是的。聽上去很簡單,但思維模式在長時間的學習裡可能會被固定、難以變換。所以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去正面接觸。”
我和葉書誠第一次認真的探討還沒結束,我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我看了一眼螢幕,是個美國的號碼。我想都沒想,就把這個疑似詐騙的電話按掉了。
國際漫遊可貴了,我心想。
107
八月的最後一週,我都在家裡,一步也沒有邁出門去。
我爸說,要不咱們早兩天去燕城,帶你熟悉一下環境,吃幾頓好的。
我想了想燕城有什麼好吃的,臉上不經意地流露出了遺憾的表情。我爸當即反駁我,你不要那麼失望,好吃的多著呢。我才想起他老人家的本科也是在燕城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