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的臉面頓時毫無血色,四肢僵硬顫抖的瞬間情景已清晰地被藤原捕捉。他撲上前揪住她的胳膊,把她扭住砸在牆上,厲聲叱道“看來我是要派人去弄清楚了!”
她四肢癱軟,倒在地上,然而沒有悲色,似乎早已無關今晚的異變。
藤原大口地喘息,冷聲道“先回你的房間去,要是敢踏出半步,我一定讓你後悔莫及。等我辦完正事,再來算你的賬。”
藤原喊來傭人,喝令他們將杏子鎖在臥房,切斷所有電話線,不準放她出去。在他下令時,若昕已坐回沙發,與玫瑰的角度正連成一線,似是妖媚帶刺的倒影。
藤原坐到她身邊去,沉重地嘆息道:“她跟我時才十八歲。我只知道她家裡貧窮才做了舞妓,沒去想那麼多。她一直都很安分守禮,從沒有主動求我為她做什麼,我是慢慢相信她的。而且她也幫我——”
藤原的話戛然而止。他原想說,之前杏子也曾數次出主意為他對付河村徹。是她獻計從恆一身上找切入點。藤原實在無法相信,她居然會是河村徹的人。
若昕說:“若是我要安排一個人,也會事先告訴他用幾年安靜的時光換取信任是最為妥當的。您也應該明白。”
“是嗎?那我也確實不該相信你。”
“我不需要信任,那會是彼此的負擔。兩人在一起,為的是一朝的高興。其餘的事,我不想再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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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徹底放鬆了身子,看見眼前酒瓶,下意識地想喝杯酒,但還未觸及,就收回手。若昕見狀走到了酒櫃邊,側過身子單臂倚在臺面上,半隱半現顯出身姿,莞爾道:“看來我並沒有帶錯禮物。”
藤原經此一事,對別人的戒備放大到極致,搖頭說:“算了,我太累了,沒心情品酒,別糟蹋了你的好酒,留著下次宴請貴客再用吧。”
若昕頷首,拿起茶杯,喝了半杯茶。藤原剛才發了一大通火,此時口乾舌燥,見那壺茶是自家所烹,心知不會有礙,於是也拿起灌了兩杯下去,才徹底止渴。
若昕淡淡一笑:“我的事是完成了。您也最好儘快準備妥當,省得夜長夢多。很多人應付起來,真是一刻也不能放鬆。”
藤原為她一語所驚醒,立即起身撥出電話。短短一分鐘後,他擱下聽筒,冷笑道:“他真是勤快,大晚上也在處理公務。”
藤原朝她笑道:“玫瑰不適合你。我想白色的花更配你,明天我讓人去折幾枝盛放的白梅,送去給你插瓶。今晚是不能好好招待你了。我讓人送您回去吧。”
“無妨,我自己回去。您的車自己也要用吧,臨時再叫一輛別的車,又讓人看見我,實在太點眼。”
他感激若昕的理解,擰出進門時同樣詭異而熱情的笑容,在泛起的輕微醉幻中急匆匆離開。
若昕隨即也慢步離去。
天階夜色涼如水,她感到一陣闊別十年之久的愜意與舒適,無論於身於心而言。剛才她在藤原與杏子對質時,輕而易舉地從包中拿出三粒藥丸,不動聲色,從壺口滑進茶中。他們都處於極度的緊張狀態,完全不會注意她,而且有那樽花瓶的遮掩,縱然看見那一瞬間的動作,也只會認為她是在拈花瓣而已。
她去喝那杯茶時,也不是為讓藤原放下戒心,更像是懷揣一種平靜的期待。她想死亡並不是絕對的終結,而是在現世沉睡,換一具軀殼,在另一個世界獲得新生,隨後走上新的路途。或許她會在那邊和親人重逢,遇見故城雨幕,輕撫鞦韆皮影。
同樣,當在那邊走到終點,也會沉睡,然後再度於人間復活。時光更像是在往復中,迤邐前行。
若昕不知道自己還存有多少時間,唯一清楚的是,她現在有足夠的時間去想念他,將從不止步的時間都定格在他的畫面之上。
若昕停駐卻望後方:仍是雕欄玉砌,沒有任何改變。她似乎聽見了重重朱門合上的迴音。那猶如昏夜降臨時,於人間靜坐的神只又再度起身,提著搖曳的燈火而來的步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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