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她將皇位禪給他,既讓百官措手不及,也讓他震驚不已。震驚過後方知她是何等胸懷,朝廷需要一個能主事的君王,平王幼小不知事,將皇位傳給他不過是重複立兒的悲劇,所以她拋開偏見,將皇位禪給了能讓百官信服,穩定朝局的人。
而她,想著已經安排好了後事,便毫不猶豫地選擇上吊自盡。
到現在,他還會時不時地夢見那幅場景,每每醒來都是一頭冷汗。除了她,他此生再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也不會找到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像她一樣拉住他的心絃。
嘉德太後聽著聽著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若秦氏真的亡故了,朱照業還會這般心平氣和地和她說著話嗎?
這樣一想,她渾身的病痛頓時沒了影,強撐著病體坐了起來,目光炯炯地盯著他,問道:“如此說來,秦氏是詐死?這是你一手安排的?”
朱照業眉毛一挑,一切盡在不言中。
“好啊!你們竟然將天下人玩弄於鼓掌之中!”她一拍床板,用盡了十足的力氣。
朱照業此行便是想告知她,瑤光活得很好,並且會在他的照顧下越來越好,至於她的老對頭,就別想安息了吧。
“朕還有公務處理。”他起身,撣了撣袍子準備離開。
“秦氏日後是要入劉家陵寢的,你二人這般不將禮法放在眼裡,一定會遭天譴的!”嘉德太後撐著病體對著他咆哮道。
那又何妨?那人在的時候霸佔了她,難道連死了也不撒手嗎?朱照業冷冷一笑,絲毫不懼她口中的“天譴”。
笑話,他一個活人能讓死人爭了去?大步走出這陰沉的宮殿,他已決心這輩子都不會對她放手。
秋分那日,嘉德太後在病床上掙紮沒了氣兒。
朱照業向來恩怨分明,他不在意這喪禮,其他人又怎會勞心勞力?故而嘉德太後的喪禮可謂是一切從簡,若不是有皇太後的身份在那裡,可能連尋常大臣家裡的母親過世都不如。
“我真的不用去嗎?”流光撐著下巴問他,“會不會不合禮儀?”
“你要去嗎?只是你以前十分討厭她,我以為你會不想去。”朱照業笑著說道。
“我討厭她?”流光錯愕,“一個老人家罷了,我為何要討厭她?”
朱照業伸手撫弄她的發絲:“她對你很嚴苛,對你不好,處處與你作對,你厭惡她是應該的。”
流光皺眉,不相信自己曾有如此強烈的憎惡情緒。摸著胸口,她想象不出她到底有多恨她以至於朱照業都不讓她去祭拜一番。
“而且以你今時今日的狀況,也不太適合出現在那種地方。”他溫柔地大手撫上她的肚子,那一瞬間眉眼溫柔,連冷峻的時光都放緩了腳步,“待他出來後,我定會手把手地教他騎馬射箭讀書寫字。”
她低頭看向自己大得過分的肚子,彎著眼笑了笑。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夢裡有一小郎君喚我娘親嗎?”
“記得。”
她咧嘴笑道:“最近沒有再聽到了,我猜他一定鑽入我肚子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