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攸轉過頭,愣愣的看著趙玉。趙玉見吳攸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剛想再奚落她幾句,忽然間吳攸扶著床沿,往她身前一湊,“哇”的一聲,吐了她滿懷。
趙玉又驚又氣,剛想破口大罵,屋門處卻傳來了一陣響動。趙玉回過身去,見是方才她打發出去的兩名侍女。她忙收斂了臉上的怒色,站起來抖了抖裙擺,好像並不介意似的,開始仔細囑咐那兩人為吳攸更換衣服,清洗幹淨,隨後便走了出去。
俗話說,久病成醫,吳攸如今對自己的身體,比原來有了更深刻更全面的瞭解。她覺得自己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應該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待那兩名侍女也離開了,吳攸倚在床頭,細細的思索著趙玉的話——她自然知道趙玉說的不能全信,譬如納妾,很有可能是她故意說來氣自己的。
那麼,趙揚要和許地的孟家結親的事呢?吳攸認為,以趙玉對時事的關心程度,她是編不出這麼合情合理的話來的。
吳攸越想越覺得蹊蹺,她想把自己的本子摸出來,給自己增添點和這些人繼續鬥爭下去的勇氣,誰知道她的手伸到枕頭底下摸了一回,卻什麼都沒有摸著。
吳攸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慢慢的又往邊上掏了掏,底下還是空的。
她心裡一怔,爬起來把枕頭往旁邊一丟,床上平平整整,連一張紙都沒有。
吳攸大驚失色,險些發出一聲尖叫……她的本子,沒了!
趙揚盯著走進來的吳攸,覺得,雖然吳攸的神色有點詭異,但是她的精神似乎比昨日剛剛趕回來的時候好了許多。
趙揚心裡舒坦了點,見吳攸要行禮,他抬手往旁邊一指,出聲道:“不必了,坐罷。”
吳攸沒說什麼,卻也沒有坐下,端正的跪在了堂前。
然後,她慢慢開口道:“小人此番,特地來向大將軍請罪。”
趙揚聽罷,饒有趣味的抬起頭來,道:“你……何罪之有?”
吳攸垂著眼,在心裡體會著趙揚的語調,一再確定趙揚並沒有要把她拉出去砍了的意思之後,方才恭恭敬敬的答道:“小人昨日一時心急,沖撞了大將軍。今日小人前思後想,覺得,大將軍和小人之間尊卑有別,小人從前太過魯莽,從今往後,再不敢逾越了。”
趙揚似乎有些意外,他想了想,放緩了聲音,道:“其實你也不必如此……先起來罷。”
吳攸站起身來,坐到了案邊。直到她瞟見趙揚開始翻看案上的書卷,才敢抬起頭來,稍微打量了趙揚幾眼。
見趙揚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甚至還有幾分欣然,吳攸有些納悶,難道自己的本子不在他的手上?
她正想著,只見趙揚將書卷往旁邊一推,微笑著站起身來,對她道:“你此次收回來的秋稅,本將軍十分滿意。”
吳攸瞧見趙揚臉上笑容,一時間有些恍惚,不知不覺中趙揚已經站起身來,走到了她的身邊坐下,把之後發生的事情,略略對她說了一遍。
昨晚,趙揚將陸洵迎進將軍府後,與他促膝長談一番,也覺受益匪淺。在陸洵的建議下,趙揚今早就派出了身邊親信人馬,前往其餘各州檢視情況。
只不過這一次,他不再是讓這些人簡單粗暴的去討錢,而是命令他們將各州去年收成以及春耕情況一一記錄,盡快回報。
同時,也讓他們觀察那些官吏的品行為人,該獎的獎,該罰的罰,以平民憤,安人心。
陸洵向趙揚請命,願意跟隨趙揚的手下到那些州縣之中,為這一年即將開始的農耕進行充分的謀劃安排。
陸洵對趙揚道:“凡農耕之事,宜未雨而綢繆,最忌臨渴而掘井。唯有提前準備排程,方能事半功倍。”
他還建議趙揚派人墾荒地,修水利,疏河渠。今早吳攸躺在床上為她丟失的本子輾轉反側的時候,趙揚帶人去農郊,親自開墾了一塊荒地,百姓扶老攜幼,紛紛出門觀看,無不稱奇。
吳攸聽到這裡,不覺贊嘆道:“大將軍能如此為百姓表率,今年,齊地各州應是‘河無曠土,軍有餘糧’了。”
趙揚看似平淡的對吳攸講著這些事情,卻在吳攸誇贊他的時候,臉上微微一紅。
吳攸並沒注意趙揚的反應,而是繼續和他商議著,如何能更有效的調動軍中的兵士,協助百姓們春耕。吳攸還提出,為了減輕陸洵的負擔,讓他每個州挑選一些懂得營田之事的軍曹,供陸洵調遣,也可為陸洵提出的建議做一些更適合當地情況的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