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走了多久,韓石揉了揉自己的膝蓋,彎下腰,在一處積雪較厚的地方,坐了下來,這個地方,已然人煙稀少,偶爾出現人跡,也是匆匆而行,連看都不看韓石一眼。
韓石面無表情地摸了摸頭頂,拽了一根頭髮下來,放在眼前看著,頭髮在雪地中,發出微微的光芒,他冷笑一聲,頭髮被隨手丟棄在一旁,被狂風一吹,捲起老遠,落在不遠處的雪中,再也尋不著了。
“發,如雪麼?”
韓石低聲說道,其眼中,卻依舊是深入骨髓的冷漠,他這一路走來,所看所見的事,已然太多,有太多的種種,讓他心如寒冰,再也無一絲溫度。
他曾看到,一對伴侶模樣的男女結伴而走,在路途中,男子突發重病倒地不起,其身後的女子卻是乘此機會,出刀偷襲,將男子一刀刺穿,奪走了男子的包袱後,飛快地逃走。
那男子重重地摔了下來,躺在雪地上,看到他走近,臉上卻是無動於衷的表情,對自身的嚴重傷勢,絲毫沒有放在心上,那種表情,並非逞英雄好漢的樣子,而是一種完全的漠視,不僅對他人的冷漠,更是對自身的漠視,也許,這便是真正的無情了。
男子看著自身的傷勢,在風雪中,漸漸惡化,卻始終目露漠然之色,連看都不看韓石一眼,直到男子的屍體,被風雪完全掩蓋。
男子死前的目光,一直刻在韓石的心中,他第一次感受到,什麼是對人無情,對己無情,更感覺到,在這雪域中,無一物不是無情的,甚至讓韓石懷疑自己的心靈深處,原本也是無情的。
如這男子一般的目光,韓石看過許多,就連許多的孩童,臉上的稚氣未消,目光中,卻已然有了冰冷。
似乎這片天地,容不下有情之人,想活下去,就只有成為無情之人。
漸漸地,韓石的目光中不再有波動,無論發生什麼事,他的臉上,都不再有什麼表情,他的心,已然冷了下來。
這個世界,無人對他有情,無人需要他有情,他也不想對誰有情,而對這一片冰冷無情的雪域,已然談不上什麼恨意,有的,只有漠然的目光。
而在他心中那若隱若現的聲音,也弱了許多,似乎已經聽不到了,沒有了指引,他冷漠的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迷茫之色,對他要去的地方,失去了方向。
......
雷雲湖邊,白髮老嫗目不轉睛地看著湖面上的影像,面色如常,左手卻緊緊握住龍頭拐,以她的閱歷,自然一眼就看出,那被冰封在冰山中的韓石,氣息正在急劇衰落,與此前的浩大聲勢完全無法相比,以她的估量,這三百丈的冰山,已然超過了元丹修士的極限,即便是元嬰初期,亦難逃此劫。
韓石此前所展現的千丈石影,雖是驚人,但畢竟只是血脈之力幻化而出的虛影,與這三百丈的冰山實體相比,尚不具抗衡之力。
她並沒有託大,甚至可以說算得極為準確,只是沒有算到,韓石如今所承受的冰劫,並非只有肉身之劫,真正讓韓石陷入到生死危機中的,是心劫。
那許晨之師與阮鵬低語幾聲後,皆是面色凝重地看著那晶瑩的冰山,沉默無語。
那冰山之寒,似乎有一絲透過了雷雲湖的湖面,直接映在每個人的心頭,修為不足之人,紛紛打了一個寒顫。
眾多修士看向冰山的目光,有了震撼之意,難以想象,這股寒意之強,而那身在冰山之中的青衫修士,要經受的冰寒,又會強到何種程度?
此刻最為急切之人,是吳天,也只有他才能看出,韓石此刻所面臨的危險,絕非是那三百丈的冰山,而是那無形無蹤的幻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