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是吳天,也並未看透,這一次的幻劫,絕非他當年所經歷的那種虛幻之劫,而是身心二劫同時而來,此劫的兇險程度,較之他所渡之劫,何止十倍。
這冰劫所化的冰山,渡劫之人,在冰封開始的三十六息之內,尚且可以保持實力不會下滑太多,故而一定要在此時限內破冰而出,一旦超過三十六息,被冰封之人,就會逐漸失去生機,最終,被生生地凍成冰雕。
這種死法,未經歷過之人,絕不會了解它有多麼恐怖。
從韓石被冰山封住,三十息的時間悄然過去,感受著與魂血之間的聯絡,愈發地薄弱起來,吳天的面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這只是韓石去引他人之劫,尚且已如此兇險,將來待到韓石去渡自身的五行風雷劫時,難以想象會是一番什麼景象。
韓石若不能渡過此劫,吳天也會與韓石同亡,對此,他雖不甘心,但卻始終沒有出手。
這種程度的冰山,昔日,吳天一指便可令其崩碎,即便是如今的修為,吳天也只需數息,便可將冰山破開。
但此刻,吳天選擇了沉默。
他不相信,韓石,會這樣死去,那青色的身影,值得他去賭一次,即便那賭注是他自己的性命。
在眾人的默默注視下,第三十六息轉眼過去,第三十七息來臨的瞬間,韓石的氣息再次大幅度地消散。
時間緩緩過去,在第六十息時,韓石的氣息已然淡不可察,不久之前,還如帝皇一般的青衫修士,此刻,卻如精緻的雕像,在冰山中靜靜沉睡。
也許,這一睡,便是永久。
......
韓石勉力睜開眼睛,揉了揉腰身,看向洞外那永不停歇的風雪,緩緩朝外走去,他的頭髮,早已全白,他記不清歲月,只能感受衰老在他身上留下的一筆筆痕跡。
只是,那又如何?
他右手扶在洞口,滿手都是皺皮,手背上黃褐色的斑點,幾乎快要連在一起,他的腿輕微第顫抖著,還未走出三五步,便要停下來大口喘息。
韓石明白,他已經老了,每日,他只有兩三個時辰是清醒的,剩餘的時間,都是在沉睡中,而且這沉睡的時間,愈發地長了,他有預感,終有一日他會在沉睡中死去。
只是,那又如何?
韓石坐了下來,坐在洞口處,看著外面飛舞的雪花,他心中始終有一絲迷茫,他想要去一個地方,但卻想不起來了,他臉上輕笑,如今即使想起來,也去不了了。
只是,那又如何?
他在夢中,經常會夢到一片青色,這是這片雪域所沒有的顏色,因為,那青色,是春天的顏色,而這裡,永遠只是冬天,即便是原本該是春天的季節,也會被風雪掩蓋,看不到一絲青色。
青色,不屬於這裡,只在夢中。
只是,那又如何?
韓石眼中的漠然更甚,對這永不止的風雪漠然,對這片無垠的雪域漠然,對他人漠然,對自己漠然,對生漠然,對死漠然,對真漠然,對假漠然,對有情漠然,對無情亦是漠然,對這天地萬物,無不漠然。
他如今,只有本能,沒有思想,既沒有希望,更沒有絕望,有的,只是那永恆的漠然。
只是,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