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石蒼白的如同死人一般的臉上,緩緩流下一滴眼淚,若是說韓石此刻身處無情之海的深處,那麼這滴眼淚,卻閃爍著溫暖的光芒,與那無情之海的海水,格格不入。
眼淚漂浮在海水之中,卻絕不肯融入那海水之中,無他,皆是因為這海水乃是無情之物,而這滴眼淚,卻是韓石之情所凝聚,即便是整個世界都是無情的,這一滴淚水,也絕不肯同流合汙。
那呼喚聲,透著濃濃的溫馨,它吸引著韓石殘存的意識,朝著那呼喚聲音的源頭而去。
不知過了多久,韓石只覺得眼前逐漸明亮,一股淡淡的青意從遠處蔓延而來,覆蓋在那冰冷的白色上,卻多了一絲溫暖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覺得非常舒服,在他的記憶中,似乎在很久之前他也曾體會過這種感覺,那個時候的他,很幸福。
他不禁踏著青意而行,甚至,他閉上雙眼,不去看那青意,只是憑著那股溫暖之意去追尋。
他一步步前行,心底的呼喚聲愈發地強烈,但卻始終有一層隔膜存在,讓他無法聽到這呼喚到底是什麼,他緩緩睜開雙眼,看向前方。
一塊方方正正的石頭上,一支青燭迎風而立,緩緩燃燒著,那股溫暖的青意,便是來自這青燭。
他看了一眼青燭後,將目光投向那好似燭臺一般的方石上,這方石不過三尺開外,呈現黑白兩色,在此之外,還有一抹似有還無的青色。
若是餘光不經意地掃過,則會發現,這塊方石只是一塊普普通通的青石,這塊方石給他一種似曾相識之感,他凝視方石許久,抬起頭看向那青燭,越靠近那青燭,那溫暖之意就愈發濃重,韓石嘴角下意識地露出笑意,連帶著目光中也有了笑意,這笑意發自內心,他數十年都未曾笑過,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什麼叫做笑,相隔數十年,他終於再一次有了笑容。
時間,越是想讓它過得慢些,它卻似乎如一個頑皮的孩子,跑的更快了。
百息,過得好快,許多修士面色雖然如常,但卻已微微擺頭,目光中瀰漫遺憾之意,已然沒有人相信這青衫修士,能渡過此劫,絕大部分修士的極限時間,是三十六息,即便是那些極少見的情況,也絕不會超過七十二息,
而眼下,已過去了一百零七息。
甚至連那阮鵬,也目光黯然,如此天資之輩也死在天劫之下,他不禁自問,為何他自己卻能夠渡過這五行風雷劫,他自認為天資不過尋常,也許,恰是他這種天資,才不會招來天的妒意,他內心暗道,臉上極為苦澀。
所有看到這一幕之人,盡皆沉默,一股濃濃的悲傷之意,在這雷雲湖邊緩緩瀰漫開來。
此刻,即便是那些殺人如麻兇殘成性之人,也心有慼慼,這種悲傷的根源,不是人與人鬥,而是人與天鬥。
與人鬥,即便是死去,有的,是憤怒和仇恨。
與天鬥,死去了,剩下的只有悲傷。
天,是每個人共同的對手,無論是誰,都有可能如那青衫修士一般,死在老天之手,這是修道之士共同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