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瞬間,許晨睜開雙目,其中似有煙雲星辰一閃而過,而後,便是水一般的清澈,如那巨浪消退之後的平靜。
“這燭火,為人而生是因,為人而滅是果,生死皆與人結下因果,在人的眼中,這燭火搖擺不停,皆是因有微風拂過所致,但卻不知曉,若是無風,這燭火,卻依舊跳動。”
許晨將窗戶輕輕閉上,那燭火頓時穩定了許多,但若仔細看去,卻依然微微顫抖,如人的心跳一般,若是有一刻,這種跳動停了下來,這燭火便會如人死去一般......熄滅。
許晨看了一眼韓石,右手一伸,憑空出現一層透明的元力薄膜,緩緩地將燭火四面八方籠罩,這薄膜隔絕內外,將所有的微風全都擋在外面。
韓石雙眉微凝,他看到,那燭火,依舊緩緩地跳動著,他看了許晨一眼,此事,他此前倒真是從未想過。
“這風,存在天地之中,時聚時散,但卻可以帶動萬物,這燭火只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只是風去之後,靜心想來,那山那水那人,又有哪一樣真的隨風而動?故而,風動只是表面,真正動的,是燭火自己的生命,是這因果在帶動著燭火在動。”
許晨緩緩閉上雙眼,聲音漸漸透出一絲明悟之理,恍若從虛空中傳來。
“燭火的生命,與那因果,皆由人而生,若是我們閉上雙眼,用心來看,便可以明瞭,我們看到的燭火之動,皆是由我們的心動而生,心若動,萬物無不動,心若不動,這世界便停留在心中,不再有任何變化。
即便這外面的世界,經歷滄海桑田,直到天荒地老。在我不動的心中,這世界,卻始終保留著原來的面容。”
話音剛落,許晨的雙眼猛然睜開,兩道明亮至極的目光,照射在燭火上,在這一瞬間,那燭火似乎漏掉了一拍心跳,竟然保持著靜止的形狀,並未隨著時間而動。
韓石目光透出奇異之色,隨即陷入沉思之中。
不到一剎那的時間,燭火便恢復如常,似乎剛才那一瞬間的停頓,從未出現,好似這世間萬物的腳步,從來沒有為了什麼而停止過。
許晨佇立當場,沉默著,靜靜回味,這一番話語,他並無準備,只是在開口之後,心隨意走,便如那飛流直下的瀑布一般,被著一股難以名狀之力推動著,頗有身不由己之感。
只是這番話中的意境,卻是連他自己都為之震驚。
也許,這便是所謂的,求人不如求己,許晨面色無喜無悲,到了這種程度,這番文鬥對他來說,已無勝負可言,若是再強求勝敗,便是落了下乘。
兩人靜靜地站在原地,各自領悟。
許久,韓石緩緩睜開雙眼,嘴角露出輕笑,目光中帶著讚歎之意,看向許晨,“許兄高論,韓某受教,不過在下亦有一言,望許兄指教。”
許晨目光一亮,“韓兄請說。”
許晨心中充斥興奮之意,他這一番話中的意境,已到極深之處,就連他自己,也有了窮盡之意,若是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必是更深之境,許晨心中隱約有一種衝動,若是此刻得聞真道,即便在日出時分,就要他飛灰煙滅,也無甚不可。
這種衝動,便是朝聞道,夕死可矣。
而他此刻,卻是夜聞道,朝死可矣。
許晨暗自一笑,自嘲之意一閃而過,他的目光,落在韓石身上。
這一次,他寧求一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