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使乃是天王之子,似乎沒有以身犯險的必要。”
說不清是敬佩還是不解,馮道看著張烈成,慢悠悠的說道。
“長樂老乃是尊長,稱某一聲張大郎就可以了。”
張烈成把手一拱,“某身在當朝宰輔府邸之中,又何險之有呢?”
“果然好膽量,老夫佩服,既然是大使閣下親至,就請把貴下屬帶走吧,馮某垂垂老矣,不值得大使閣下花費這麼多的精力。”
張烈成擺了擺手,“長樂老早已遣散僕役,也沒有別的車伕,還是留下吧。”
馮道苦笑著,額頭皺紋都深了幾分,“張大使何必苦苦糾纏,契丹不日就會南下,天王遠在河西,就算現在整軍出發,也來不及了,老夫也實在幫不上什麼忙。”
“以長樂老之智,不會看不出來這天下大勢吧?你真覺得某那位伯父會再立一個兒皇帝?”
說著,張烈成自己給出了答桉。
“當然不會的,一個石重貴就能給契丹造成這麼大的困難,要是趙延壽成了中原之主,過個五年十年,契丹還能保有燕雲?
至於杜重威,此輩頭顱不過是暫時寄存在項上而已,怎可做得中原天子?”
馮道詫異的看向了張烈成,對於耶律德光、趙延壽和杜重威,他都是非常熟悉的,所以才能做出耶律德光可能不會再立兒皇帝的判斷。
但這張烈成是怎麼判斷出來的?難道錦衣使者的密探,已經深入到了契丹上層?
這邊馮道在疑惑,那邊張烈成還在繼續說,“若是不立趙延壽與杜重威,這中原天子,說不得某那耶律伯父就要自己來坐一坐了。
只可惜他們契丹不是沙陀,從來就不是大朝之民,更兼髡髮陋習,難以得到天下之民的擁戴,恐怕也坐不穩當。”
“大使是想說,這天下,唯有涼王才是真人主是嗎?”馮道露出了不置可否的微笑,低聲問道。
張烈成呵呵一笑,“長樂老認為還有其他人可以嗎?孟昶?李璟?此輩不過偽作強盛而已,豈能抵擋河西精兵?”
此時後蜀的孟昶正在勵精圖治,雖然他這個勵精圖治要打很大的問號,但在外人看來,蜀國兵精糧足,沃野千里,是強盛之國。
南唐主李昪前年薨逝,現在繼位的李璟與孟昶極為相似,都是那種看起來風華正盛的年輕有為之主。
而且南唐最近還利用王閩的內亂攻滅閩國,隱有天南上國的意思。
若是要換個人這麼說,馮道肯定覺得此人在誇誇其談,但是張烈成這麼說,馮道又覺得有些理所當然。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孟昶、李璟二人看起來是英明之主,但跟張昭一比,又顯得不算什麼。
但對於馮道來說,他仍然不想這麼快就投靠張昭。
不是因為別的,單單就是因為契丹國主馬上就要進入東京了,而張昭遠在河西,一時半會根本到不了中原。
他這會投靠張昭,哪怕就是暗中投靠,也是非常危險的,萬一被耶律德光察覺,搞不好就會一刀把他砍了。
對於馮道這種人來說,不管是耶律德光還是張昭,他們兩人無論誰進入了東京,都要依靠馮道、和凝、李崧他們這些人來治理國家,因此誰也不投靠才是最安全的。
張烈成在心裡冷笑一聲,父親果然睿智,遠在河西就看清了這些人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