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行……”“姚江!”
“我沒事!”對面是歷中行焦急的呼吸,“塌方埋住了兩個隊員,我們剛把人救出來!你在哪兒?你還好嗎?別擔心,我在上面,我什麼事都沒有!”
姚江長長出了口氣。
“兩個隊員受傷了,救護車來了,正往醫院送……”歷中行喘著粗氣,浩大雨聲裡,再不顧忌有沒有人聽見,“對不起,打這麼多個肯定嚇壞了,寶貝兒對不起,我沒顧上……姚江,你聽見了嗎,我沒事,我真的沒事……”
“中行,我去找你。”姚江把油門踩得更深,車頭推開沉重的積水。
他一向習慣做好最壞打算,可這三十分鐘、二十幾次撥號之間,沒有一次敢想象最壞情況。
不敢想來不及。
他跟小聞交代完需要哪些救援,什麼也不等就上了車,只一味往前開,往前開,只願意相信,開到終點就會見到他。
“等我,中行,我要見你。我在路上,等我。”姚江罕見地語無倫次,同一個意思來回說了幾遍才定住自己,輕聲道,“中行……我愛你。”
歷中行沒能等他。
市監局商墓地勢更低,還不到水庫開閘洩洪的關頭,雨水已經彙成洪水之勢。那裡還有最後一車滯留的文物,等不了了。
新梁遺址還有不少隊員,但他們是新梁的隊員,理應堅守自己的崗位。而他肩上扛著兩份責任,責無旁貸。
淩晨三點十五分,雨夜漆黑,姚江車到新梁工地,考古隊被塌方耽擱,尚未完成撤離。
李茹的雨帽被吹飛,抱著腦袋如果你來了他還沒回來,就由你全權負責帶我們走!”
同一時間,歷中行抵達市監局商墓,裝箱文物悉數上車。
渾黃的水淹沒了車前遠光燈,他扒著車輪胎,扶留守的那位隊員坐進副駕駛,然後內外一齊使勁,合上車門。接著扶著車身,轉頭去車尾的貨箱。
感覺到衣兜裡持續地震動。
怕姚江擔心又打來電話,他一邊涉水邁步,一邊去掏密封袋,準備上了車馬上接。
走到貨箱半闔的門前,低頭看了眼亮起的螢幕。
卻不是姚江。
是老師的主治醫生。
歷中行耳畔忽地一片寂靜。風聲雨聲,盡數歸零。
餘光有黑影急速掠過。
一根小腿粗的斷枝順著水流攔腰撞來,手機螢幕煞白的光,瞬間沉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