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明舒不太能聽懂校長都在說什麼,但聽出校長的期許盼望,他又委屈又難受,可還是有點心軟。再加上想到蜿蜒山路,理智稍稍一想,也覺得自己走不出去,於是漸漸放慢腳步。
校長看出他的動搖,趁熱打鐵:“你吃飯不習慣的話,我給你些錢,你可以用這些錢在附近找個人家,在他們家裡吃。”
宴明舒雖然是被坑到這裡來的,但也是做好無償支教的準備的,知道校長的工資也不多,拒絕了。
校長:“或者我給你拿個小電鍋,以後你在寢室自己做飯吃。”
宴明舒想了想,點頭。
校長這才鬆了口氣,馬上就去張羅了,臨走前給宴明舒塞了一百塊錢,讓他早上先去村口買早餐吃。
宴明舒餓得兩眼昏花,嘔吐出來的胃酸讓他嗓子很難受,現在攥著一百塊錢在原地想了想,抹幹淨眼淚去村口找飯吃。
來到這裡第三天了,但他基本都沒出過學校,現在依靠著記憶裡校長帶自己來時走過的路,順著大路往前走。可沒找到校長口中有賣早飯店鋪的村口,反而看到大片大片的稻田。
稻田長得很高,墜著飽滿的稻穗。
宴明舒完全沒心情欣賞美景感慨豐收,只拖著越發沉重的腳步想找到早點鋪。
可走來繞去,甚至連人都沒了,面前只剩下稻田。
宴明舒此刻終於知道自己走也要走出去的想法有多稚嫩了。他甚至連村口都走不出去,更何況那蜿蜒山路。
而六月末的陽光漸漸升起,炙熱的照在他身上。
宴明舒先是感覺到熱,漸漸的就變成了沒由來的寒意。他之前從來沒有這種情況,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只是難受得撐不住,一下就倒在地上。
都是泥地,腦袋磕上去也不疼,只是讓迷迷糊糊的宴明舒清醒了。他翻身躺平,看著直射過來的太陽,又開始掉眼淚。
眼淚大顆掉下來時,他甚至覺得自己好像要死了,就這麼死在這裡,學生不知道,校長不知道,自己遠在國外的爸爸更不會知道他的寶貝兒子臨死前都遭遇了什麼。
他嚎啕大哭。
哭著哭著,感覺眼前一暗,隨即有水滴落在自己臉上。
如果是三天前,宴明舒一定會覺得是天陰下雨了。但經過這三天的磨煉,他第一反應是——完蛋,該不會是有鳥飛過來在自己臉上拉屎吧?
他飛快閉上嘴,沒敢動臉上的水濕,警惕睜開眼。
對上一張黑黝黝布滿汗珠的小臉。他見過兩次的蘇林平正低頭看著他,眼睛也是黑黝黝的。
就在他睜眼的這一瞬間,又有一滴汗水順著蘇林平的鬢角流下來,滴在他臉上。
宴明舒:“……”
他覺得有點丟臉,移開視線不看蘇林平。但眼珠子剛一轉動,又是一大股眼淚湧出來。
更丟臉了。
他偏過頭去。
但蘇林平在他身邊坐下,叫他:“老師。”
他說話也帶方言味道,但已經是遇到的這些人裡普通話最標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