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濁的雙眼迷茫的睜開,眼眶中還泛著溼潤,一陣彷彿朦朦醒來的鼻音,打著呵氣,眼角溢位一滴淚水。
咳嗽了幾聲,喉嚨中的痰音很重,劇烈咳嗽了好半天也沒有咳乾淨,跪坐在他身旁的豆蔻女子輕柔的撫順著老者的背部,聲音柔糯動人:“老爺......”
男子急忙從榻底取出一個金蟾痰盂伺候著老者將汙穢排出,豆蔻女子適時的遞上一杯淡茶盡心的將老者滿是老人斑的頭部扶到自己胸前,一口一口侍奉著淡茶......
老者劇烈的咳嗽導致起伏的胸膛還沒平靜,蒼老的聲音卻帶著鬆快與欣慰輕柔的拍著女子的白嫩的柔荑:“這次出征,多虧蘭娘隨身服侍,否者這一行何止千里,舟車勞頓,可真是糟了罪了...”
“伺候老爺是妾身的本分...,老爺您和七郎還有公務要談,妾身去後廚為老爺準備點素淡的小菜以備宵夜食用,妾身告退。”蘭娘說完,從老者腳邊爬下軟塌,微微施禮一福轉身而去。
老者在男子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屋內的碳爐內的碳光暗淡,熱氣散出沒多遠就消散在寒冷的空氣中。
官袍男子伺候著老者在書案前坐下,又為老者加披了一件寒氅,這才拿著火鉗子準備從碳爐邊上的竹蔑框內取出上好的銀霜碳添置進爐內。
卻被老者制止了:“文璞,莫添了...人老了...屋內太熱就容易睏倦,冷點好,冷點清醒......”
“是,叔父。”寇文璞放下火鉗,回到老者身邊侍立著。
書案上的小燈臺,燈火搖曳昏暗,好似隨時都有可能滅了,寇文璞從桌上取出挑針輕輕的沾著油脂挑了挑,小火苗瞬間就竄大了,燈光照亮了整個書案,周邊是雜亂無章的鋪著各處來往的書信,文書公函。
只有在寇禎面前的這一塊書寫的區域,一份早已寫好的彈劾薊鎮統制鎮北將軍白夜的奏章安安靜靜的躺在上邊,只是還沒有用印。
寇禎幹皺枯縮的手微微顫抖的拿起這份奏章,昏黃的燈光搖曳著,寇禎已經過知命之年,常年埋頭政務案牘之中,使他的眼神越發的不濟,就著燈光上邊的自己親手一個一個寫下的蠅頭小楷就像是蠕動的小蟲一般,在眼前蠕動。
寇禎放下奏章,雙手揉了揉發澀的雙眼,皺皮斑點的臉上盡是疲倦,嘆了一口輕氣,乾澀沙啞的聲音從喉嚨發出:“拿去焚了吧......”
“叔父...這?”
“焚了吧...用不上了...”寇禎看著寇文璞拿著奏章往碳爐裡送,原本幾欲熄滅的碳炎一碰觸紙張就,奏章用絹絲包裹的外皮接觸火焰發出特有的焦味,瀰漫著整個書房,寇禎深深的吸了兩口,目光盯著爐中越來越旺的明火楞神,直到爐內的明火熄滅,又只剩下快熄滅的碳光在發散著若有若無的光亮。
人已遲暮,越發的多愁善感,一點點小事都能聯想到一陣傷春悲秋的感慨,寇禎方才看著暖爐的火光由無變有又消失與無,火光消逝,只剩下一堆灰燼塵埃和自己的一生多麼相像?
垂垂老矣之時,才明白光陰可貴,少年崢嶸青蔥年少還歷歷在目,轉眼就以風燭殘年......
短短的傷春悲秋之後,寇禎收起心思吩咐道:“明日一早,你就去大獄中將和白家有關人等都開釋了吧。”
“叔父!”寇文璞急道很是不解,這次他們來北境的目的可不單單是為了北援,還是為了......
寇禎輕輕搖著頭低聲道:“無需多言...白夜既是女兒身...衛王要娶他為妃...白家就動不得了...”
“這和我們有何相干?白夜以女兒之身統兵欺瞞朝廷聖上多年,後又擄走衛王,私離大軍!這樁樁件件都是大罪!藉此拿下白家...白家在薊鎮經營數代,根深蒂固,如若錯失良機,後悔莫及啊!叔父...”
寇楨盯著昏黃跳耀的燭光,渾濁的雙目中透著回憶映著舞動的燭光囔囔道:“...這是我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