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縣衙裡出來時,沿途遇見的吏員們依舊是客氣親熱的不得了,看這架勢似乎個個兒都跟他是多年的老友一般。
唐成路過西院兒時特意往裡邊兒瞅了瞅,油然想起了當初以縣學學子身份第一次走進這個院子的情景,那時候何曾想到只是這短短的時間裡他便將以另一種身份重新走進這個院落,不僅是他自己,便是這滿院兒的文吏們又有誰能想到?
當日的縣學學子如今成為了新的錄事參軍,而原本的錄事參軍姚清國卻深陷囹圄,蜷縮在黴的麥草上一天天扳指頭算著秋後問斬的日期。
西院依舊,物是人非,在這駐足的回顧與感嘆裡,唐成再次體味起林學正剛才的話來。
福兮禍之所伏!看著眼前青磚蒼瓦的西院,唐成在心底不斷告誡自己,他絕不想,也不能成為第二個姚清國……
縣衙裡的事情做了一個交代之後,見天色還早,唐成出了縣衙之後也沒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縣學,新任學正還沒到任,如今暫時主理學中事務的劉學監見他到了很是親熱。
坐下寒暄過後,唐成因就說了要繼續請假的事情,劉學監自然是滿口答應,隨後聽唐成自慚的說起這些日子因忙於雜事耽擱了學業時,那劉學監竟然想到了一個法子,言說等他婚事完畢之後,倒不需再每日到縣學聽課。學中為他特派一個先生上門講授就是。
不需兼顧全班三十人,單對單講授地情況下效率自然更高,進度自然也會更快。如此安排之下本人再勤力些,未嘗不能把耽擱的時間給補回來。
唐成聽了劉學監的建議後怦然心動,不過他卻拒絕了這提議,法子是個好法子,但他卻不想真個動用縣學裡地先生們,一則人家未必心裡就情願,再則他自己剛剛升職就做出這樣“特殊化”的事情來,未免太容易遭人詬病了。這實在不符合唐成自己的行事風格。
若要找先生單對單的教授,可還有比嚴老夫子更合適的人?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離開村學?
“不過就幾日功夫你就嫁過來了,此後可是要廝守一輩子的,到那時你想走都難了”,第二天一早,唐成軟語安慰著將要回孃家的李英紈,畢竟這次從揚州回來只廝守了一天,婦人現下難免有些不捨。
聽唐成說到婚事,婦人的心情這才好起來,“到那時。你便是趕我走也不走了”。
兩人又調笑了幾句,唐成送走李英紈之後也沒多耽擱,便帶著要同回村中幫忙地蘭草上路往家裡趕去。
剛走到村口,唐成就見到劉里正正指揮著十幾個青壯在路上忙活著,“劉叔,這是幹嗎?”。
“呦,唐參軍回來了,恭喜恭喜!”,見是唐成,劉三能帶著一臉兒笑的迎了上來。邊走邊還抹著袖子作勢去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咱村這路坑坑窪窪的不說,還窄的很,走輛馬車都夠嗆。::::眼瞅著阿成你的親事將近,這再不整整的話到時候賀客都進不來了可咋搞?”。
聽劉三能這麼一說,再看看那些忙碌的都是本村人,唐成還真有些不好意思,“劉叔好意心領了,只是我那親事能來多少人?值當得費這麼大事”。
“可不敢這麼說”,劉三能嘴角一撇歪著頭道:“阿成你知道這幾天光是找我打聽你婚事的里正就有幾個?”。
不等唐成答話,劉三能已叉開了雙手。“十個。整整十個,這裡邊還不包括我自己。本縣十五個里正多一半都親自來探問過了,我敢擔保阿成你成親的那天十五個里正一個都少不了。不說他們,縣中幾家大鋪子地掌櫃這幾天也都6續譴人來打問此事,這些富商們可不比咱里正們,他們身子嬌貴著吶,肯定是得坐馬車來。除此之外縣衙裡多多少少總還得來些人吧,還有左近的這些富戶們……”。
見唐成聽的有些怔,正扳指頭算著的劉三能笑道:“阿成你榮升錄事參軍,以後舉凡本縣文事都得經你過手兒,不說別的,單是我以後的應份差事也得阿成你簽名署印之後才算交卸,站在這麼個位子上,你這親事就是想簡單也簡單不起來嘍”。
這次被劉里正叫來幹活的十幾個人裡就有“婆娘嘴”汪長年,看著剛才還板著一張死人臉的劉三能在唐成面前笑的那麼歡實,他忍不住狠狠的啐了一口,“賣尻地劉三能,硬是長著兩張臉”。
“你說什麼?”,身邊一同幹活的人問道。
“沒什麼”,汪長年沒好氣兒的回了一句後,眼神溜到了唐成身上。
看到唐成身上泛著細光的竹紋緞袍,再看看他身後跟著地那個穿著杏黃銀泥裙的丫頭,汪長年就覺得心裡有一股股酸水水不斷的往上冒,那件衫子至少也值兩百五十文吧,還有那個豔扎的刺眼的丫頭,只看她那鼓突突的胸脯,就知道肯定是被唐成受用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