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臣妾失言了。”她聲音軟軟的,清澈水眸裡勾勒出一絲可憐,帶著幾分淚光向他解釋,“臣妾並非有意妄議朝政,只是……一時之間有些無法接受。”
“臣妾想不明白,憑什麼好人枉死,而做了壞事的人卻逍遙法外,甚至高官厚祿。”
“難道僅僅只是因為他們乃是朝廷要員?而枉死的人,只因著是平民,是這個世間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便是死去了也對一個國家沒有任何影響,所以他們便是死了也無所謂嗎?”
“殿下,臣妾不是單在為我俞家仇恨而不平,我俞家也曾是登州首富,甚至……在整個大魏,也是首屈一指的商賈富戶,算不得是有權有勢,卻也有知府知州都有些交情。可即便是這樣一個在平凡人裡算得上權勢滔天的家族,遭到滅門之災後,卻也無處申冤。”
“那麼那些更加渺小的百姓呢?街頭的乞兒,種地的農戶,做手藝活的小木匠……”
俞青蕪原本只是想透過服軟,討好去打消了謝錦宴的疑慮,可說到最後,她終究還是沒能忍住。
到底,她還不是那塊兒料。
到底,她還是做不到在這樣的不公面前選擇性無視,將滿腹的不甘都咽回肚子裡去。
她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眼神裡已然寫滿了失望。
搖了搖頭,又苦笑望著面前的男人,譏諷的問他,“殿下,難道普通人的性命就不值錢了嗎?”
聞言,謝錦宴睫毛微顫動了下。
俞青蕪的控訴,讓他想起了高敏月的父親,那個待他如親生子,最終卻慘死於心愛之人手中的漁民,那個他叫了好幾年高伯伯的男人,那個頂天立地一心只想著讓妻兒能過得更好的男人。
高伯伯也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普普通通的丈夫、父親,他想要的無非就是與妻兒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可最後,是卻因著這個小小的願望把命都折了進去……
僅僅只是因為他是一個普通人,他擋了貴人的道兒。
所以,哪怕他死後也沒有人去追究他究竟因何而死,是捨己救人,還是被人蓄意謀害?無人在意,也無人為他伸冤。
原本滿腹的懷疑,在這一刻都化為了愧疚。
良久,他才抬起手,輕撫過女人的髮絲,強壓住情緒,淡淡回她道,“師姐,世間本就不可能事事公平,有的時候,為了大我犧牲小我也是在所難免的。”
為了大我犧牲小我?
聽到這話,俞青蕪忍不住笑了,笑得譏諷,笑得嘲弄,這一瞬間,她覺得她似乎從未真正的認識過謝錦宴。
她垂下頭,低低的苦笑了幾聲,帶著嘲弄問他,“殿下,那麼敢問什麼是小我,什麼是大我?”
“犧牲平民的性命來保那些貪贓枉法、草菅人命的惡徒便是大我嗎?”
他們憑什麼?
就憑他們有權力,就憑他們有著盤根錯節的利益關係,動一子則動全盤?
這樣的道理俞青蕪不是不懂,可懂與接受卻是兩回事。
她是受害者,她沒有辦法站在高位者的立場為他們考慮,包括謝錦宴……
一時之間,俞青蕪突然不太想再與謝錦宴多說什麼。
或許,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是同類人。
她沉默了許久,竭力將眼淚忍了回去,再看向他時,又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淡淡道,“臣妾心情有些不好,胡言亂語了一番,還請殿下莫要掛懷。”
胡言亂語?分明內心最真實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