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頌不由在心底苦笑,倘若昨夜他沒有拿影跟故魂開玩笑,是不是一切都不會是今天這般的局面?
阿娓背對著巫頌,見他一直沒有出言解釋,心就不由更寒了。
已無話可說了,這是連欺騙的理由都找不到了麼?
阿娓十指都掐進了肉裡,卻也絲毫不覺疼。此時此刻,她忍不住勾起嘴唇,露出一個自嘲的苦笑。
她到底還是太天真,太大意了。她以為上船之後,遠離了趙政的威脅,從此天高皇帝遠,她就可以放縱自我自得其樂了;她以為設計完大秦的江山社稷之後,她身為天子後裔,畢生該做的大事也就做完了。芷陽宮時她為復仇而活,剩下的隨船出海,她難道不該鬆懈一番,讓自己過得瀟灑愜意麼?
橫豎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橫豎不過性命一條,計較那麼多做什麼呢?大事已畢,無牽無掛,費那麼多腦筋,算計那麼多做什麼?
她以為她已經看開,她以為她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直到此刻,直到知道影被悄無聲息的奪舍,直到她身後站在奪去影性命的幫兇,她卻無力,也無法報復,方才激起了心中潛藏已久的鬥志!
影被奪舍,就像是一個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臉上。打得她頭暈目眩,打得她心煩意亂,卻也打醒了她一直以來的自負和驕傲!
廝殺向來都是你來我往,各出手段的。面對陰謀陽謀,她向來都是執棋者,會嘗試著去主動掌控全域性。可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感情用事,輕易地便被人帶進了坑裡,最終淪為魚肉,悄無聲息地被吃掉了一子。
阿娓看著那昏迷不醒的“影”,一時只覺心潮澎湃,百感交集。可她明白事已成定局,多餘的負面情緒,也是於事無補的。
是以她只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來積極應對,故此她面無表情地轉過身來,聲音清冷而客氣地說道:“既然此陰魂是昨夜阿兄請來的,那麼今日還得請勞煩阿兄送走吧。”
見巫頌有抬頭認真聽她說話,阿娓便長嘆了一聲,繼續說道:“畢竟影是我的人,我不希望他連死後,還不得安生。我也不想看到其他別的東西頂著影的皮囊活在陽光底下。”
不管什麼原因,不管什麼理由,這個陰魂,她定是要從影的身體裡趕出去的。對於陰魂本身,她或許現在還束手無策,現在還拿它沒有辦法。可那又怎樣?
這世間之事,幾時要求人必須親力親為了?這船上又不止巫頌這一個巫師,只要她還記得此事,只要她有心,只要她出得起籌碼,自是有人樂意替她效勞,有的是手段讓它消失。
敢奪舍她的人,那就要做好被她報復的準備。她是護短的,她一直都是最護短的。這仇,他們是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