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廣州 知女莫若父
戴鳴琳身邊的藥童有些焦急地看了一眼外邊的天色, 未時末的夕陽將水洗過後的天空染成一片又一片的橘紅。
她扯了扯鳴琳的袖子道:“大姑娘,時辰差不多了。老夫人說最多隻能出來一個時辰,若是歸家晚了怕是要被說。”
“偶爾一次祖母不會怪我的。”鳴琳一邊安慰藥童一邊看向虞燕, 見她一臉好奇忍不住笑笑解釋道:“萬歲爺調任祖父回京修撰明史的旨意前段時間剛發下來, 咱們舉家基本上都來京裡了。這地方男女大防也沒有南邊嚴重, 祖母才允了我和鳴琅輪流每日出來玩一個時辰。”
“義診不是天天開著的麼?”虞燕突然想到鳴琳和鳴琅是雙生姐妹, 恍然大悟忍不住調侃道,“難為她居然忍得住一直在府裡窩著?”
鳴琳搖頭:“徽州那裡出嫁的年紀小,像我們這麼大的女孩早就學著管家理事了, 只是先前鳴琅一直跟著時哥兒到處亂跑, 不管是算賬還女紅都學得一塌糊塗。”
“她是想著趕在娘找教養嬤嬤前把這兩塊地方趕緊補上來好交差, 正好如今時哥兒不在,她就一直悶在家裡做女紅撥算盤, 算是臨時抱佛腳吧。”
“戴山時沒跟著你們一起回來嗎?”虞燕挑眉問道。
鳴琅點頭又搖頭:“他雖說從小一直跟著我們住在徽州,可實際上他爹孃是長期在廣州那邊的, 只是他出生沒多久大伯母就跟著大伯赴任了,時哥兒當時也就五個月大, 伯母幹脆就把他留家裡給祖父祖母養著了,這幾年他們一直抽不開身, 時哥兒長這麼大了還沒見過親生爹孃呢。”
“這次雖然舉家搬遷到京城這裡了,但從祖父那裡聽聞廣州那邊有新的明史資料後, 他就自告奮勇跑那去了,估計也是想他爹孃了。”
虞燕點頭後將話題岔開,就著剛剛的義診贊嘆鳴琳道:“剛剛在裡邊把脈的人是你?從前在戴府待的那幾日倒是不曾知道你還有這樣的本事, 懸絲診脈這種事情就像是話本子裡說的一樣。”
“我哪裡有那麼厲害的本事?”鳴琳一下子就笑了,“懸絲診脈這樣的本領說不定真有,但我肯定不會。”
面對虞燕微微睜大的雙眸她解釋道:“我的醫術實際上是照著祖父的藏書學的, 都是照葫蘆畫瓢,在家裡的時候下人們有個頭疼腦熱都是我來看的,若是遇到不會的就請外邊的大夫來出診下藥,到時候我再照著開出來的方子琢磨。”
“在徽州那會若是後宅婦人有什麼頭疼腦熱,老夫人也會帶著我去瞧瞧,畢竟內宅的毛病請外邊的大夫多少會惹人說嘴。 ”
“懸絲診脈實際上是因為祖母不讓我在外拋頭露面,所以只能坐在屏風後面。”鳴琳笑笑,“但是要是來問診的人看見屏風後面是一個孩子,大家的信服程度總會下降不少,我就讓年紀大些的丫頭坐在那,自己裝成記錄病狀的學徒。”
“我帶出來的這些人多少都通曉醫理,所以就幹脆讓她們在外間觀察求醫者的面容和所患病症,然後再根據她們說得那些來對症下藥。”鳴琳嘆了口氣,“只是這樣長久下去也就只能看些簡單的病症,若是複雜一點就不行了。”
“對了,你要找我問診,該不會是你們府裡誰生病了?可是王府裡不是有禦醫麼?”
虞燕思忖片刻:“倒不是王府裡的,你對喘疾可有所瞭解?”
鳴琳一愣:“女兒癆?”
女兒癆用現代的話說就是肺結核,咳嗽咳血盜汗,基本上算是一種富貴病了,必須靜養且避免勞累和風寒,若是一般莊戶人家的姑娘得了這個病,只怕家裡人養都養不起。
虞燕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是我一位尊敬的長輩,聽說她是孃胎裡帶來的病,每逢季節交替喘疾就嚴重一些,但是交替的時候過去後又會好一點。”
“只是宮裡的太醫開的藥我看過都以溫補養生為主,這些年下來充其量只有□□的效果,好也沒好起來,壞也沒壞下去,但是今年她身子骨越來越消瘦,一直拖著我怕出什麼事情。”
鳴琳垂眸沉思片刻後道:“這樣的病症我也沒接觸過,古籍裡倒是有許多類似的記載,但是沒望聞問切過,我也不好隨意下判斷。這樣......我回去後翻翻這方面的醫書。”
她們在一邊聊得熱火朝天,鳴琳身邊由丫頭扮成的藥童們算是急得團團轉了,直到日頭越落越低,夕陽為“懸壺濟世”的牌子都籠上了一層金輝,戴鳴琳才意識到今日說話說得有些晚了。
她溫婉地朝著虞燕點點頭,杏眸微彎:“額林珠,那我先回去了,等哪日你那位長輩空閑下來,你往戴府下帖子來就好,老夫人會允我出來的。”
等從京郊回到雍郡王府已經酉時了,虞燕自己都餓得饑腸轆轆,一進王府就直奔東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