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能說出只要給的糧食夠多,魚就不會餓死的人;一個不願意讓下人睡不好安穩覺,把人都趕去隔間不顧自身安危的人:一個面對像我這樣的臣子以上犯下都不動怒的人,你真的會現在嚷嚷開把人都叫過來,然後看著我被打得皮開肉綻嗎?”
虞燕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你這人真奇怪,我也算見過不少達官顯貴家的小姐,她們真的很少會顧慮到下人亦或者是比自己低一等的人有什麼想法,對他們來說說奴才只是奴才罷了。”戴山時疑惑道,“但是在你眼裡,似乎我和你之間是對等的?”
“你們這些金尊玉貴的格格眼裡,像我們這樣的人不應該都是奴才嗎?”
“你也很奇怪啊。”虞燕冷笑一聲,“我都沒有這個想法,那你為什麼要上趕著來問我為什麼不把你當奴才,難道你就這麼想給我當奴才嗎?”
她抬起頭目光直視戴山時,第一次將心中的想法公之於眾:“人與人之間生來本就沒有三六九等的區別,對我來說不管是你也好,還是越桃山梔也好,都是一樣的。”
“還有就是,戴山時,我不生氣不代表我不會生氣,我只是不希望因為我生氣而平白無故害人性命。”虞燕雙手抱拳於胸前,“你今日就這麼闖進我的屋子,若是我現在叫出來,你可能會因為你祖父的原因而被饒過一命,但我身邊的這些姑姑和宮女很有可能因為看護不力而被打死。”
“人命彌足珍貴,不只是你的命,而是每一個人的命。”
“是因為我珍視她們的命,所以才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大喊讓人進來把你趕出去,你不要得寸進尺。”
虞燕繼續說道:“廣濟寺中和你說假名不過是我玩心重,再加上段時間一直在唸漢學,隨便給自己胡謅了一個漢名罷了。畢竟我們不過一面之緣,告訴你那麼多幹什麼,有必要麼?”
她的手心微微出汗。
剛剛她說的那些平等的話要是被外面的人聽到,就算是她阿瑪在估計都護不住她的小命,也就是虞燕面前現在只站著一個八歲出頭的戴山時,她才敢這麼放肆。
畢竟他說出去也沒人會信這話會是從虞燕嘴巴裡說出來的。
“每一個人的命嗎?”
虞燕沒有再答複他的這句話。
人人平等在現代社會已經成為了一個不那麼新鮮的詞語,但是在現在這個封建時代提出這樣的思想實際上是冒著很大的風險的,更不要說虞燕現在還處於算得上是封建階級的出來,讓別人聽到了簡直覺得是天方夜譚。
但她心裡真的是這麼想的。
虞燕的雙眸有些暗淡,她實在是很害怕,有朝一日在這個地方呆久了,她會逐漸忘卻前世學到的一切東西,然後慢慢被腐蝕同化成紫禁城裡的封建權貴,一旦手上掌握權力就忘記自己原本的初心。
可她本身,是在紅旗下長大的。
戴山時盯著她,見她遲遲不語後反倒笑了:“其實有的時候我也覺得自己像個怪胎,爹孃總是希望我好好念書,日後科舉出人頭地,做個宰輔什麼的。可我覺得這些東西都太俗了,俗得有些配不上我。”
“我就天天搗鼓一些別人看不上的東西。”
他一擺手:“很多人都討厭我。”
他們鬧出來的動靜有些大,住在隔壁的陳姑姑耳朵尖,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後敲了敲虞燕的門:“格格可要起夜?”
這一聲直接讓戴山時的猜測得到了證實,他有些揶揄地看向虞燕。
“剛剛嘴巴有些渴到了杯水,等下還要睡。”虞燕看看戴山時,隨後面不改色地回答與他們只有一門之隔的陳姑姑。
陳姑姑雖心有疑慮,但見她這麼說還是回到了隔間,外面又安靜了下來。
“看來時辰不早了。”戴山時笑笑,“虞燕,明天見。”
虞燕緊緊抿著唇,再次從別人的嘴裡聽到這個名字,給她的感覺卻好似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陌生卻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