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琅見她一直盯著腕間的手串,思念一轉就知道她又想到了溫憲公主,幹脆拉著她的手直接進了六榕寺的大雄寶殿。
殿內供奉著三尊銅像,正中間的銅像是釋迦牟尼佛,雙目微垂作悲天憫人之意,香火繚繞間能看見許多人虔誠的跪在蒲團上口中喃喃有詞,無非環繞著“平安”、“康健”幾個詞來來回回地說。
渺渺眾生哪有那麼多宏大的願望,每個人心中最大的願望恐怕就是希望身邊的人平安健康,喜樂無憂,至於其他的前途、姻緣、子嗣……在平安面前突然就顯得沒有那麼重要了。
虞燕跪在蒲團上合手低眉,她的願望很小很小,只希望從此以後身邊再也沒有人會離開她。
她最討厭分離了。
她的願望又很大很大,希望天底下的女孩子們能少受一點封建王朝的壓迫,希望高高在上的君主和權貴們能夠看到底下人的喜怒哀樂,希望她做的一切能推動那個平等美好的新時代快點到來。
如果世間真的有神佛的話,希望他們能彎下腰聆聽人們最真摯的禱告,讓這個世界上的離別少一點、再少一點。
從大殿剛出來,寺內的大榕樹就立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樹枝上掛滿了紅綢,墨跡在風中若隱若現,樹底下站著好多男男女女都紛紛將手裡的紅綢往樹枝上掛。
“那是求姻緣的榕樹。”石容與腳底下的步伐輕快得很,“格格,咱們也去寫寫?”
“我不求姻緣。”
虞燕想都沒想下意識地就拒絕了。
鳴琅好奇道:“雖說先前萬歲爺賜了你婚事自主的權利,可也沒說能允你不婚嫁吧?”
“不是說不婚嫁,就算過了年我不也才十四,也不著急啊。”虞燕笑著推推她,“你比我還大一歲,怎麼,有心上人了?要不要我來給你保個媒?”
“誒呀!沒有那回事……”談起自己的婚事,鳴琅原本還滿面笑容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戴家沒有出事之前老夫人其實已經張羅著要給她相看夫婿了,只是中間突然出了《南山集》一案,全家人都被下了大獄,這年頭大家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原先那些說看好她的人家一下子全都改了口風。
這種事情本來就沒處說理,況且案子的牽扯那麼大,除了像方家那樣也被牽扯進去的情況不會退婚外,其餘人又不是沒有比她戴鳴琅更好的選擇,見都沒見過,哪來那麼多的非她不可。
所以她如今十五歲了,婚事確實還沒著落。
再加上她現在又是頂替了鳴琳的名頭,鳴琳身上可是和方家有婚約在的,虞燕也不好大張旗鼓地給她找夫婿。
“這種東西還是寧缺毋濫的好。”虞燕見她有些悶悶不樂連忙安慰道,“反正你年紀也不大,如今京裡面也都流行晚嫁,姑奶奶們都是留到十八十九才嫁的人,再過三四年誰又知道京中會是什麼樣的光景,不著急。”
遠處一點星光悄然升空而綻,一下子將眾人的注意力全部轉移到了空中,千萬到金色的流光順著天穹灑落,猶如銀河直落九天。
從寺廟裡出來後人群越來越擁擠,就連阿岱他們也被蜂擁而來的人群擠得七扭八歪的,一時間不管是鳴琅、容與還是那些侍衛似乎都被人流沖散了,虞燕再轉頭就發現自己身邊此刻沒有一張熟悉的面孔。
虞燕不禁有些失笑,正預備踮起腳看看他們人在哪兒,一雙溫暖修長的手突然拉住了她。
她轉頭望去的那一刻煙花在空中炸開,少年的眼睛很亮,在光影的映照下恍若一滴欲流未流的淚珠掛在眼眶中,閃閃爍爍。
“額林珠,歲歲平安。”
他眉眼彎彎,一時間天地間所有的聲音在此刻都彷彿靜止了,虞燕只能聽見自己胸腔中狂轟亂炸的心跳聲。
歲歲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