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力透紙背。
“賤籍制度流傳至今,朝堂上的官員家中多得是奴婢,燕燕若是想要廢除,恐怕單憑萬歲爺的旨意是遠遠不夠的。”星德坐到她的身畔輕輕握上她的手。
“事情難道因為不好做就不做嗎?”虞燕嘆了口氣,看向星德道,“這道摺子遞上去,必然會有不少人用這個機會功訐我……”
她頓了一下看向星德:“你會覺得我多事嗎?”
星德搖頭蹲下,他輕輕將頭倚靠在虞燕的肩上,聲音溫軟卻又字字有力:“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這是因為你是這樣的性子所以才會一直想著我念著我,甚至憐憫我。”
“我的燕燕……本就是這樣善良的姑娘。”
虞燕摟著他,二人交疊的掌心裡放著奏疏,難免磨得他們倆有些生疼,但是誰也沒有放手。
“此事並非一日之功,眼下攤丁入畝正在推行,江南豪強本就對此頗為不滿,若是如今在藉著柳氏的機會提出廢除賤籍,恐怕當地的官員也無力分心處理。”虞燕沉靜道,“我要帶她回京,恭請聖裁。”
任憑那些人有多少陰詭,她以陽謀一力破之。
蘇州的梅雨下了將近小半個月,李衛站在府邸門前撐著傘,眼見最後一本丈量完畢的田冊被裝入匣子,這幾個月來一直提著那口氣終於鬆了下來。
萬歲爺登基後吩咐給他的第一件事情——攤丁入畝,總算是成了。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嬉皮笑臉地看向此次最大的功臣懷恪公主,卻見她站在廊簷下望著外面的雨。
“公主在想什麼?”李衛忍不住好奇道。
虞燕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在想從此以後那些無地的百姓就再也不用為了丁稅賣兒賣女了。”
李煦和孫文成再如何不甘也沒有辦法在雍正已經登基了的情況下擁立廉郡王,康熙眼見身子骨一年比一年差,也不知道能護他們到幾時,若是他們再不軟和下來和萬歲爺求和,指不定哪一家就被抄了。
他們最終還是敞開了家門,任憑李衛帶著那些衙役去丈量他們的田地,那些被隱匿了不知道多久的田地終於得見天日。
“燕燕,咱們該走了。”
虞燕回頭望過去的時候星德正站在馬車旁,他的身後跟著略微還顯得有些拘謹的柳氏,她換了一身幹淨的靛藍布衣,眼神還微微有些渙散,似乎沒有想到她曾經那麼求而不得的重見天日,在此刻變得那麼簡單。
從蘇州回京的行程就簡約得多了,她們一路上除了偶爾住宿或是用膳會停下來之外,基本上都是趕著往京城的方向去,相處久了,本來緊張的不行的柳氏也放鬆了許多,閑來無事的時候還會在虞燕面前哼上兩句《桃花扇》。
她們是樂戶,對戲曲唱調本就精通。
倒是星德有時候會跟在柳氏後面學兩句,等到在驛站住宿的時候,黑燈瞎火裡他就會輕輕地靠在虞燕身側,一邊親著她的耳垂,一邊壓低自己的聲音哼唱幾句。
也不知道他哪裡學來的把戲。
李衛那邊將攤丁入畝的具體情況寫進奏摺送進京城的腳步要比她快上一點,虞燕剛回公主府沒多久,養心殿那邊的張德勝公公就帶著手底下小太監提著一箱又一箱的東西到了公主府。
“許久不見公公,如今您看起來倒是比從前年輕多了,到底還是紫禁城養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