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程回國的飛機上,周雲跟宋遲唸叨著自己和伊麗莎白的那點事。
“我也知道,我會這麼想,說明我其實還沒有那麼的成熟,仍然對友情這種東西抱有自己的天真幻想,但怎麼說呢,或許是因為我真的非常強烈地希望守住自己的小世界,至少在我自己的小世界裡,有的東西不用那麼地現實,在我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後,我就沒有辦法再像過去那樣跟伊麗莎白說話了,我看著她的臉,總是忍不住思考,如果我不是一箇中國人,而是一個跟她一樣金髮碧眼的美國人,哦,不對,都不僅是美國人,只要是個白人,她是不是都不會跟我成為朋友,我越這麼想,越覺得難受。”
宋遲聽周雲說著這些,想要開口寬慰周雲,周雲抬起手,示意他不用開口。
她接著說:“然後,當過了兩天,在我剛才上飛機前,我收到了她的郵件,她邀請我參加她七月份的一個派對,我突然又釋然了,前面讓我不舒服的那些情緒,忽然就不見了,一個非常理性的聲音在我腦海裡告訴我,誰說友情就一定要是完全純粹沒有考慮的?我突然就接受了一切,宋遲,你知道我想要說什麼嗎?怎麼說呢,就是當你一步一步地發現你自己根本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純粹、理想主義的時候,你一邊對自己有些失望,一邊又鬆了口氣,在現實的世界裡,還是世俗一點好。”
宋遲翹起了嘴角。
他說:“講實話,這幾年,你一直都在時不時地陷入這種自我反思和解釋的狀態裡,這都太正常了,人一天不死,就一天停不下自己的思考,你一會兒覺得要堅持理想,堅持純粹,一會兒又覺得世俗也不錯,這都太正常了,我們都是這樣,人總是在變化的,誰也不知道——我們自己都不知道,我們下一秒會想什麼,但我覺得你有一個更好的變化。”
“什麼?”
“你開始無所顧忌地說出來了。”宋遲說,“這意味著無論你怎麼變,你下意識裡都認為你能夠托住你的任何變化,這是你從前沒有過的底氣。”
“哦,你這麼說,好像還真是這樣。”周雲點頭。
“另外,你是一個演員,你總是在飾演不同的人物,當你進入那些人物的時候,她們的性格和思考方式也在影響你。”宋遲說,“這種前後反覆、左右矛盾的情緒,對演員來說,再正常不過。”
“好吧,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周雲短暫地停頓了片刻,然後神秘地湊到宋遲的耳邊,小聲說:“我真的差一點認為我都要精神分裂了。”
宋遲沒有忍住,笑了起來。
一口白牙。
精神小夥。
周雲:“別說我了,說說你的《將雲臺》吧,這一次收穫多大?”
宋遲說:“已經有好幾家國際片商開價了,不過,他們都是張口就要除中國大陸以外的全球發行權,我有點沒有想好,到底是一口全賣了,還是拆開賣。”
“哪幾家出價了?”
“美國的環史、派蒙奇、迪蘭都出價了,其他國家的片商也都來問了,不過他們都是隻要自己國家的發行權。”宋遲說,“美國那三家,開價都到了800萬美金以上,給我們的分成比例也合適,但要的都是全球發行,其實賣給他們三家之一的話,最省事,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我們再操心,等著他們定期把收益分成打給我們就行,而如果拆開賣給不同國家的片商,就麻煩很多,但建立合作的話,對我們公司其他片子的銷售也有幫助。”
周雲想了想,問:“《將雲臺》你預計全球能拿到多少票房?”
“國內不好說,我對國內的票房預期就在5到7億的區間。”宋遲說,“而歐美那塊,就看發行的能力了,現在片子在戛納放映,評價很不錯,就看發行能不能讓當地的觀眾走進電影院,同時也拿到一個好的排片。”
周雲說:“如果是這樣,那我覺得不如就在美國那三家裡挑一家給條件最好的,既然你都說了,非常看發行能力,我們必須承認,美國這幾家大公司在全球的發行能力,比其他國家的都強。”
“但是如果能夠分開賣給當地的片商,麻煩雖然麻煩,卻能夠拿到更好的放映條件和宣傳條件,畢竟外來的總是不如地頭蛇。”宋遲說,“等回國以後,我跟吳成寶再討論一下,總而言之,這一次在戛納的放映大獲成功,確實讓我們鬆了口氣,《將雲臺》也準備定檔,在今年暑期檔上映了。”
“七月還是八月?”周雲問。
“七月中旬吧。”宋遲說,“如果能夠拿到一個不錯的排片的話,學生們都是這個時候才大規模放假。”
周雲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