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之夏聽到前半句剛剛鬆了一口氣,待聽到“我等著”三字時,頭皮發麻。
“綿羊這事,對整個北地意義重大。”邵樹德說道:“別看這會幽州還能種桑養蠶,萬一哪天不成了,百姓可不就窮了?對草原來說,更是如此。給牧民們一點生計,總比窮得叮噹響爛命一條要好。禁軍各部,多已換裝毛衣禦寒,今後永以為制。”
其實何止禁軍。邵樹德給人新發的官服,就有一套是用毛布織成的————當然官員待遇好,所用毛料都是精挑細選的軟毛,穿起來較為舒服。
邵樹德自己也帶頭穿毛衣,嬪妃宮人們都在學習如何織毛
衣。透過身體力行,他一定要帶起這股風尚,直到北方人再也離不開這個東西,成為傳統文化的一部分為止。
後世的很多傳統節日、文化,其實都是古代君王推行起來的,邵樹德相信自己也能行,只要持之以恆。
九月二十七日,邵樹德又前往鄉間,召集禁軍退下來的鄉長、鄉佐、里正座談,得知管城縣濫收手力課錢充當俸祿後,大怒,直接罷免了數名官員,遠配柔州———所謂手力課錢,就是以資代役,最初僅存在於京官群體之中,後來漸漸擴大到全國,作為官員收入的一部分。
“陛下,其實手力課錢多收也就多收了,沒什麼。”老兵們說道:“這些官還是有點怕咱們,沒太過分。而且平時辦事也挺靠譜的,不是尸位素餐之輩,可惜了。”
“兩碼事。”邵樹德說道:“他們現在怕你,再過二三十年,可能就不怕你了,到時候欺壓得更狠。”
眾人點頭稱是。
“家裡怎麼樣?”邵樹德又問道。
“司農寺遣人送來了新的麥種,去歲試種了,收成似乎稍稍多了一點。”老兵說道。
“多了半成左右。”有人補充道。
“我咋感覺差不多?”
“你家婆娘懶得抽筋,地裡的草都不好好鋤,你感覺個屁。”
“畝收確實多了一點。不過興許是去歲年景好,很難說。”
這些人七嘴八舌,說話也很直,不拐彎抹角,邵樹德很願意聽。
育種,當然不僅僅限於動物,植物也在搞,比如在北方苦寒之地推廣的黑麥,比如新的麥種,司農寺甚至還在培育更適合河南氣候、環境的牧草,總之專案還是挺多的。
“好好做。”邵樹德勉勵道:“發下去的種子、牲畜,你們自己也可培育。若有成果,爵位何足道哉?”
眾人一聽高興了,紛說道:“陛下合該當聖人。鄉里的趙夫子逢人便說,自古以來,從未見哪個君王如此執著於農事,培育好牲畜、好麥種,還想方設法從西域弄來新作物,真真是操碎了心。大夥深以為然。”
“哦?”邵樹德感興趣地問道:“大家都這麼認為?”
“那當然。趙夫子學問很深,十里八鄉都很敬佩,甚至中牟、滎陽、原武諸縣都有人過來求學。當年鴉兒軍追巢賊至鄭州,四處劫掠,趙夫子雖然害怕得腿發抖,仍然怒斥晉兵,晉將李嗣源慚愧而退。他的名望很重這麼說大家都信。”
“賞趙夫子錢百緡。”邵樹德當場說道:“等等,這錢不要直接給他。”
邵樹德想了想,道:“流配的那幾個官員,妻女沒入掖庭,家產查抄變賣,所得錢財給趙夫子修座學院,朕親賜匾額。”
說罷,他讓人拿來紙筆,摒氣凝神之後,寫下了“挺然仁者之勇,蔚為君子之儒”十二個大字。
他的字,確實有幾分火候了,身邊才女太多,沒辦法。
“鄭州,我知矣。”邵樹德擱下毛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