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目睹了蓼塢、河清的連番廝殺,他終於明白中原征戰的殘酷之處。
對手戰技嫻熟、精於殺人只是一方面,最坑的是戰鬥意志較為頑強,往往死硬到底,與草原上完全是兩回事。
戰爭烈度也高出很多。
想想以前朔方一鎮不過靈、鹽二州,萬餘兵馬,卻能威壓附近的党項、吐蕃部落,幾千步軍能大敗數千騎兵,這西北的池塘還真是小。
按照靈武郡王的說法,那就是菜雞互啄。
“李唐賓在攻硤石堡,河西蕃部要輪番上陣,看了眼前這場面,怕了嗎?”邵樹德突然問道。
“回大帥,攻城確非我河西兒郎所長。只願突破這片連綿山地,進入到平地上,一定讓汴賊好看。”崔素答道。
“別急著說大話。”邵樹德笑了笑,說道:“你的兵自由散漫,習氣頗重,器械也不夠精良,真對上中原那些世代吃這碗飯的騎將、騎兵,未必討得了好。不過步戰時還算勇猛,好好整飭一下吧,聽李唐賓的軍令。”
河隴蕃人,從吐蕃時代開始,大部分人習練的其實是步戰,吐蕃大軍的步兵也佔多數,人人有馬是不可能做到的。
後世遼國與其類似。他們打北宋,一般也就幾萬騎兵,但往往跟著十幾萬步兵,以奚人、渤海人、幽州漢人為主。這些人若配以良好的裝備和訓練,其戰鬥力以邵樹德眼光看來雖然一般,但也不會太差,下限是有保證的。
君子館之戰,遼國騎兵固然兇猛,但宋軍其實是被遼國步兵正面擊破的。僅僅因為天寒弓弩無法使用,但人家也沒法用啊,面對面肉搏時就不行了,被正面打敗,無話可說。
“末將定然約束兒郎,聽令而戰。”崔素保證道。
邵樹德點了點頭。
恰在此時,河清縣西城外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
很快,有令騎來報,武威軍副將劉三斛率眾先登,並穩穩守住了城頭,後續兵馬正源源不斷跟上。
“恭喜大帥,河清縣已入囊中。”崔素大聲說道。
“還差一個柏崖倉,若將此地也拿下,此番出兵可稱完美。”邵樹德的心情也非常好,直接策馬奔向西城。
若盡得河清、蓼塢、柏崖倉,便算走出了王屋山區,從此可以高屋建瓴之勢俯瞰河陽,隨時派騎軍東出,主動權盡在我手。
“派人再去柏崖倉勸降,城中守軍只有千餘人,若願降,皆無罪,人賜錢一緡、絹兩匹。我說話算話,絕無虛言。”臨走之前,邵樹德還吩咐了一下。
“遵命。”
戰馬奔上一處緩坡,邵樹德勒馬停駐,看著在夕陽中猶自奮戰的武威軍將士,忍不住大笑:“得了此地,朱全忠要在河陽安排多少兵堵我?”
朱全忠遠在汴州,自然無法回答他。
而在這一天,龐師古又帶著踏白都渡河北上,抵達了河陽大地。
汴軍仍在穩步集結之中。
河陽二州歸屬的爭奪,至此終於要進入白熱化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