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了宋樂。
如果他還在,會是什麼態度呢?
聖人在關中擊黃巢時,宋樂在綏州接收移民,開河修渠,將無定河兩岸變成了金黃色的麥田。又外連銀、麟諸州,確保後方安穩。
聖人置馬政,宋樂多有看顧,屢屢過問。
聖人農牧並舉,宋樂大力推行,四處巡查。
聖人開武學,辦雜學,宋樂鼎力支援。
……
宋樂當時在想什麼?
陳誠有些遺憾。他與宋樂之間,雖然沒有太多的意氣之爭,卻也不是特別親近,一人善謀全域性,一人多有急才,兩人並不是一個路子的。
交不深,言亦不深,可惜,可惜了。
不過,陳誠隱隱覺得,宋樂內心深處的渴望,自身所秉持的理念,應該和他是一致的。他們追求的都是輔佐賢明君主,掃平亂世,還天下一個長治久安。
你想當蕭何,我欲為張良,又有什麼不同?
至於其他人,陳誠還沒放在眼裡。
趙光逢頂多算半個能讓他入眼的,蕭蘧、盧嗣業之輩,就只懂得逢迎了。
辦事是一把好手,但沒有自己的想法,不能給君上提供有用的建議。這類人,不過是奉旨辦事的“匠人”罷了,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不過,聖人眼下需要的就是這類人吧?
他不需要有想法、有理念的人,因為他已經定下了大方向,他現在需要的是能夠執行他意志的官員甚至是繼承人。
步入人生暮年的天子,就是這麼自信,又這麼剛愎自用。偏偏他在盛年時還積攢下了巨大的威望,他總是對的,沒人敢質疑,若有,那就請他離開。
陳誠吁了一口氣,其實,他對聖人讓他致仕沒有什麼怨恨。
相反,他對如今的地位非常感激,只不過本能地想要維護邵家江山罷了。
或許,聖人並沒有錯吧。
從四十年前開始,他就總是對的,一路對下去,打敗了所有對手。
或許,古來賢君的道路並不止一條吧。
漢代還有黃老學說,休養生息之下,國力臻至鼎盛,終於讓武帝有了揮霍的本錢。
他只是有些擔心。
時移世易,風氣不比漢時了。
這時候不拔高德教的地位,用禮來壓制喪亂的人心,可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