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不換。”
廢後頭七過後,前夜的冷雨終究是侵襲了沈羨亭本不牢靠的身子。連日的低燒讓他終日懨懨的,愈發沉默寡言,再不似前些日子般異樣地蓬勃。辛晚樓憐惜他,可心裡卻也暗暗松一口氣。
她掐指一算,解休的假死藥煉好怕也就在這幾天了。他們誰都未曾同沈羨亭說過,只怕他不願,便只打算臨了那日再告訴他。
走了也好。她暗自想。
聞淙不顧諸大臣反對,慶州戰事未平便將靖帝死訊廣而告之,匆忙之下辦了登基禮。他如今已是大靖名正言順的陛下,這個沒什麼情分的弟弟已不是什麼威脅,何況他病殃殃的、不知何時就會自己病死,便也未曾追究他祭奠沈夫人一事。
如今的襄王府冷清如荒宅,便也只有聞凇來看過幾次,平日裡出入的俱是宮裡的大夫。
沈羨亭倒樂得清靜。
他近日接連低燒,雖不算難受,但總覺得疲累。每日裡除了服藥飲食便是昏睡,偶爾醒來,便坐在階上看辛晚樓練一會兒刀。
他還是想將破光七式的最後一式給她,照流雪雖已斷了,所幸還有不知春。
他再三提過之後,辛晚樓終於在某個午後鬆了口。他以袖掩口,低低地咳幾聲,便站起身,拿過她手中的不知春。
照流雪並沒有這麼重,不知春對辛晚樓這般身量的女子還是重得出奇了些。沈羨亭剛將它接在手裡便頓了下,忽而想起這刀原是哥舒拏雲的舊物。
他有些感慨,無奈苦笑。
“最後一式,就名‘破光’。”沈羨亭右手握住不知春,平指向眼前虛空。辛晚樓不知他要劈什麼,忽而便見他雙目一凜,刀鋒微閃,便已飛身出去。
沈羨亭此式恰有淩波之感,只見他轉瞬已至辛晚樓身前,動作快如虛晃,隨即反手一刀劈出。
她不由雙目圓睜,飛身躲過。那刀刃卻絲毫不止去勢,徑直往她身後襲去。不及辛晚樓看清,那一式破光已劈在院中一株百年古木之上。
辛晚樓乃是一驚,只見刀刃不曾入木,不知春在他手中一揚,那古木之上便顯出一道極深的豁口。二人在樹前靜默半晌,“咔噠”一聲,古木緩慢自豁口處彎折,應聲而斷。
“嘭——”
滿樹碧綠橙黃的果實盡皆搖落,古木墜地震起滿地灰土。辛晚樓嗆咳幾聲,在煙塵中看見沈羨亭輕轉手腕,將不知春收起。他撿起地上一枚果實,便遞給她。
“長安的橘子吃不得的。”辛晚樓皺眉說道。
“真的?”沈羨亭偏不信邪,便將那枚橘子剝開,放入口中,果真酸苦。
他瞬時蹙眉,便將不知春塞給辛晚樓,轉頭回秋水閣四處找茶水喝。辛晚樓抱著刀意味深長地倚牆而立,笑道:
“‘橘生淮北則為枳’,看來,六殿下沒學過啊。”
沈羨亭飲一口冷茶,握著瓷杯走出來,又在階上坐下。他斜靠在廊柱之上,垂眸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