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說對了,這位的確是個大人物。
那是大靖的太子殿下,聞淙。
“真出事了……”
辛晚樓飛身出去,連銅錢都忘了拿。攤主驚訝萬分地看這常客竟如此身手過人,心想自己今日恐怕是見了不少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
他看見桌上的錢串,一怔,便將錢串舉起來,沖那姑娘去處高喊:
“誒——姑娘,錢沒拿!”
王府今日圍得有如鐵桶一般,府內守衛盡皆出動,若有什麼可疑人物必然一擊而中。且聞淙還在,辛晚樓不敢貿然露面。她隱秘地繞至王府後門,趁亂藏在陰影之中。
府內吵吵嚷嚷,那難得的人氣竟在這樣一個日子湧現出來。裡頭能聽見有藥童與侍人接二連三地走入走出,接連不斷地拿來送往格式東西。一會兒有一小內監自府內快步走出,懷中抱一銅盆。他慌慌張張地走至門外,“嘩啦”一聲,往樹下潑了整盆的水。
辛晚樓正躲在近處,見狀連忙側身一躲。內監抱著空銅盆走回,辛晚樓探身出來,俯身在樹下一摸。抬手一看,指尖盡是血。
她的呼吸窒了一瞬,心怦怦直跳。她不敢再看,將血跡在衣擺上草草蹭掉,便接著死盯大門。
她看不見裡邊情形,只在內監開門的一剎,看見聞淙焦灼地在屏風外踱步,來來回回、一趟又一趟。
侍人潑了三盆血水出來,血跡在積雪裡凍成殷紅的冰碴。辛晚樓在雪地裡站得久了,足尖全埋在積雪裡,半晌凍得生疼,一恍又失了知覺。
眼看天色漸亮,聞淙已在此陪著熬了一夜,將至上朝之時,他不得不趕回宮中。太子的馬車剛走,辛晚樓立刻自陰影中出來,一路跑至王府門外。今日的守衛沒見過她,立時扛起長矛攔在她身前。
辛晚樓高聲道:“紫菱!叫紫菱出來——”
紫菱聽見門外吵嚷,恰快步走來。見到來人,她霎時飛撲過去,將門口守衛一個個扒至兩邊,攥住辛晚樓的手。
“姑娘可算來了!”
“如何?”辛晚樓自守衛之間擠過,大步邁入王府,腳步不停。紫菱拉著她一路往裡去。
“昨天夜裡來了刺客,”紫菱語意焦急,“有個小侍衛見了,說穿著火餘宮的衣裳……”
“火餘宮?!”辛晚樓一頓。
安長思難去找棄月樓麻煩,這便來找他的了嗎?
“姑娘莫生氣,還是先去看看我們殿下……”紫菱勸說道。
二人這便走入秋水閣。禦醫熬了一夜已在外間休息去了,還有三五藥童留在殿內來來回回。幾個侍人正跪在地上,用濕帕子悄聲地擦拭地上零星的血跡。
層層疊疊的紗制床幔垂下,影影綽綽,垂落於地的尾端也沾著血跡,還未來得及收拾。
殿內的幾個侍人都是從常清殿帶出來的,因而面熟。看見來人,幾個侍女攥著帕子站起來,躬身退至左右。
視線中零星的血跡那般刺眼,辛晚樓輕咬下唇,不再去看。她快步上前,一把掀開床幔。裡面那人竟還醒著,半睜著眼,緩慢而遲滯地朝她看過來。
因他醒著,辛晚樓倒是很侷促,一時竟生出落荒而逃的念頭。她立時松開紗簾轉身欲走,腰帶卻忽而被人輕輕拽住。辛晚樓一窒,便見他青白的指尖自紗簾下探出,無力而固執地勾著她腰帶上的一根珠鏈。
辛晚樓許久未動,他的指尖便漸漸垂下去。珠鏈脫手,“叮鈴”一聲,又垂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