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下黑透。
他在女子柔而小的手心裡眨眨眼,她掌心薄薄的刀繭有細細的摩擦之感。
“別動,睡你的覺。”辛晚樓冷聲道,語氣仍舊兇巴巴的,不甚柔和。
他仍想著馬車裡的血,可她的手心擋在他眼前,他看不見那些血了。
許少央驚訝地看到,他不再說話、漸漸地也不再抖。辛晚樓放下手時,他已經睡沉了。
驪山,載雪居。
沈羨亭自淺眠中睜開雙眼,視線模糊了半晌,但足夠他看出如今他已離了玄機殿、而身處載雪居了。
他待眼前眩暈過去,便撐著床板坐起來,胸口有些悶、有點隱隱作痛。被子有點厚,他覺得熱,便將被子整個推下去。
正在此時,房門一下被人推開。他轉頭看去,許少央衣裙未換,正從屋外走入。她看他醒了,焦急上前,怪道:
“你不冷啊?幹嘛晾著自己?”
說著,她便要把棉被繼續往他身上裹。
沈羨亭抬手按住,道:“師姐,太熱了……”
他張了張口,聲音啞得嚇人,胸口隨著每個字的吐露一抽一抽地悶痛。他抬頭看著許少央。
“怎麼了?”許少央關切問,抓他一隻手腕探了探。
“醒了?”屋外女子淡淡道,音色較之於尋常女子有些低啞。辛晚樓從外而入,靠著門框看著他。
女子臉上帶笑,卻是那種陰陽怪氣的討人厭笑容,她道:“怎麼又倒了?在四喜堂是這樣、在棄月樓也是這樣……怎麼,你見不得人啊?”
——我要你瘋得見不得人、見不得光,我要你在驪山裡面躲一輩子。
鄺螢低沉的聲音似乎在他耳邊響起,可沈羨亭想到的卻是他手心裡捏死的那隻蜘蛛。
沈羨亭掩住心口,抬眼看向倚在門框處的辛晚樓,啞著嗓子道:“我就是見不得人,讓辛姑娘看笑話了……”
辛晚樓看他眼中似有怒意,明明自己氣都喘不勻,卻還紅著眼瞪著自己。她挑起一邊眉毛,冷聲嘲諷道:
“氣性這麼大,至於嗎……”
“辛姑娘不就是專門來看我笑話的嗎?”
“我看你笑話?”辛晚樓聞言止步,轉身看向他,抬手指著自己,“我看你笑話?沈羨亭,你跟鄺螢說幾句話就嚇得要死……軟弱如斯,卻還說我看你笑話?”
沈羨亭瞪大雙眼,一口氣滯在胸口處。他重壓心口,怒道:“你既然這麼看不起我,那你走啊!還賴在載雪居做什麼——”
辛晚樓彷彿聽見什麼天方夜譚,驚訝道:
“原來是我想留在這兒啊?你沒給我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