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殿中幾個侍人方把沾了血跡的床幔卸下來,正掛新的。那染了血跡的白色紗簾團在一處堆在地上,其上殷紅紮眼,如同雪地裡澆一捧陳血。
正有兩個藥童扶著沈羨亭喂藥,那人沒什麼動靜,只有喘息聲沉重,忽快忽慢,不算規律。
沈羨亭無力地垂著眼,聽見響動往門口一瞄,隱約看見一抹紅色衣衫如紅雲般走入。他忽而一嗆,嚇得那藥童手一抖,餘下的半碗藥也潑在地上。
藥湯嗆進他本就不好用的喉管,好似要一直嗆進受傷的肺裡。沈羨亭沒力氣咳,也疼得不敢咳,嗆進去的藥便不上不下地停在當中。
他忽而覺得自己被換至某個人懷裡,鼻尖隱約是清淺的白梅香。那人將他轉過去,緩慢而規律地拍他的後背。
“別怕。”辛晚樓說。
因掛念他的箭傷,她不敢下重手法,可又怕拍得太輕無用。沈羨亭微弱地嗆咳幾聲,似是覺得疼,死死掐住辛晚樓手臂的一小塊兒皮肉。
辛晚樓疼得“嘶”一聲,卻也未阻攔,只小聲罵一句:
“自己疼,就得讓我陪著一起疼……混賬東西……”
她稍加點力,重重拍在他後心處。沈羨亭一顫,終於咳出來。
他的身體漸漸軟下來,下巴勾在心口處,沉沉倒在她懷裡。他掐著她的指尖隨即松開,緩慢地、一點一點地垂落下去,直至被辛晚樓抓在手心。
紫菱湊上來,看一眼他汗涔涔的臉。烏沉的黑發淩亂地貼在臉上,面色慘白,神情卻還算平靜。
“睡著了?”她驚訝問。
辛晚樓聽了一怔,二指拈起他的下巴,微微抬起他的臉。
“睡了。”她輕聲回答。
紫菱如釋重負:“可算是……都三天了……”
“三天?”辛晚樓問,“他不是昨夜才受傷?”
紫菱失言,眼睫輕眨,胡謅道:
“沒有,奴婢說錯了。”
“別蒙我,”辛晚樓皺眉道,“什麼三天,他怎麼了?”
眼看糊弄不過去,紫菱不安地朝沈羨亭看了一眼。辛晚樓見狀雙手捂住他的耳朵,說道:
“他聽不見,你現在說!”
這哪是捂不捂耳朵的事?紫菱心想。
奈何辛晚樓逼問至此,她不得不說。紫菱輕嘆一聲,便飛快道:
“殿下前些日子犯了病,什麼都說不通,只說姑娘出去了……就,就非要坐在門邊等姑娘回來……”
“給他水也不喝,也不讓人碰……如此這般……早就空耗了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