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
“城郊客棧前天早上被棄月樓查了,我從視窗跳出來的……師姐不知道,”他又矮身伏在辛晚樓肩上,語氣有些睏倦,“他們畢竟還留在棄月樓,與我牽扯總是麻煩……恐生事端……”
“那上哪兒去”辛晚樓問道。
“渭城、陳倉……上哪兒都好……”
他靠在辛晚樓肩膀上,語氣越發輕。尾音含在口中,像是已經睡著了。
辛晚樓心知問他無用,隨便尋了一個方向一直向前走。月色疏朗,照著小白馬在山林中不知疲倦地行進。
兩人一馬走了許久,辛晚樓只覺越走越熱。她本想著是趕了太久的路身上熱,正要解開外裳的扣子,忽而聽見身後那人輕輕嗆了一聲。
她心裡一駭,慌忙摸上沈羨亭的額頭。
沈羨亭被她一下拍醒,不滿地罵了一句,偏頭躲開她的手。辛晚樓更用力地打他一下,罵道:
“真會給我找麻煩……怎麼燒起來了呢”
“沒……沒有吧,”他半垂著眼睛,望著辛晚樓的一截衣擺,其上圍一圈軟毛,正在隨風飄擺,“我沒哪裡疼……”
“你吃了延胡索,疼也不知道。”辛晚樓喝一聲“駕”,小白馬撒開四蹄跑了起來。
“你師姐也學過醫,可你非等她走了才燒起來……你倒是慣會折磨人,簡直就是跟我有仇,”她絮絮叨叨罵一陣,小白馬愈跑愈快,可沈羨亭竟在她身後咯咯地笑了起來,“你還敢笑!”
“這荒郊野地的……我還得趕緊到鎮子上去,給你找大夫。”
沈羨亭“嗯”一聲便不說話了,身上漸漸有些冷。他忽然覺得自己可能真的發燒了,但也並未多話,只拽緊衣領,將臉埋在辛晚樓的兔毛領子裡。
小白馬大步向前,遠處的城鎮卻依舊遙遙無期。辛晚樓時不時反手摸摸他,只覺得手下越來越燙。她心裡擔憂漸重,沈羨亭的呼吸愈發短促,一會兒又劇烈地抽動一下。
辛晚樓嚇了一跳,慌忙勒住小白馬。她轉頭看向他,見他雙目緊閉,唇色淺淡慘白,手足一下一下地顫動,神經質地攥緊她的衣襟。
“沈羨亭……沈羨亭!”
她重重地拍他的臉,口中急呼。他掙動幾下睜開眼睛,迷茫地看著她,半晌,他後知後覺道:
“好疼……”
“什麼哪兒疼……傷口疼”
他眨幾下眼,像是回答。一時又倒在她身上。
“是不是著了水……密道裡的積水不幹淨,”我也不知道你傷口沒癒合,”辛晚樓拍拍他,又揚起馬鞭讓小白馬跑起來,“得趕緊給你找大夫!”
沈羨亭覺得自己像是置身於顛簸的大海上,冰涼的海水灌入他的口鼻之中。他冷得發顫,傷口卻如火燒一般灼痛。延胡索的藥效漸漸過去,他疼得冷汗涔涔,實在忍不下去了。
“疼……”他輕聲道,彷彿一聲哼鳴。
“沈羨亭!沈羨亭……”
女子熟悉的聲音像是隔著一層水穿透過來,他半睜開眼,發現自己已不在馬上,而是由她抱著,躺在她膝上。
頭頂樹影重重,夜色依舊黑沉。